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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游骑》


第十二章 再次扑空



    “在梭宗部落,你曾经见过她。”
    白永安一怔,骇然叫:“咦!你是指那乌蓝芒奈山的女寨主?”
    “正是她,但她不是女寨主。”
    “她到底是谁?”缥缈神龙焦躁地问。
    柴哲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她是千幻剑的爱女,她的祖父是白衣秀士,师公
满天飞瑞。父执辈全是跺下脚天动地摇的人物,昆仑三剑客,八爪苍龙陶公金山,神箫
客元戎公。不必多说了,目下这些老一辈的人,有些在乌蓝芒奈山纳福,有些在江湖中
走动,只消有一丝消息外露,谁也不敢说那是多么可怕的局面,谁也不敢说他敢承担这
份责任。有几位老前辈,会主是亲眼见过的,不用我多说了,我在村外等候你们,谁也
休想离开汕港村。”
    这一番话是晴天霹雳,震得在场的人魂飞胆落,头脑昏眩,手脚发冷。
    “铮”一声脆响,缥缈神龙的剑失手坠地。
    会主目定口呆,呼吸像是停住了。
    柴哲像一阵狂风,刮下楼去了。
    脚步声惊醒了缥缈神龙,发狂般大叫道:“哲儿回来,回……”
    楼下“蓬”一声大震,铁门打开了,脚步声已经消失。
    “糟了!什么都完了。”徐昌恐怖地叫,拔腿便向下追。
    柴哲直奔村口,形如疯狂。他胸衣破碎,左手的血迹一片殷红,走动间,血迹洒落
在衣裤上,令人触目惊心。手中挺着断剑,步履不稳。被仇恨引起的愤怒,令他的脸上
肌肉呈现扭曲的现象,眼中喷射着可怕的兽性光芒,他已不是沉着镇静的英俊青年了。
    在村外埋伏的人,还不知楼内有变,见到一个身上带有血迹的人从门中奔出,还弄
不清楚怎么回事。
    他为避免引起埋伏的人焚村,以致对不起烟波钓客,便不走出村的道路,一跃上屋,
在埋伏的人注视之下,以惊人的奇速在屋顶飞跃,出村而去。
    徐昌率领四位师弟妹追出楼门,缥缈神龙也到了,放开脚程狂追出村。
    出村百十丈,前面的小径转过一座竹林,有一批人影出现。
    柴哲向前飞掠,劈面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群人。
    迎面而来的人,是专诸坛的坛主冷面阎罗欧文宗,带了八名坛下的会友,前往松林
寻找玉狻猊的下落,正心中困惑,失意而回。转过竹林,便看柴哲以骇人听闻的迅捷身
法掠来。后面三四十丈,缥缈神龙正率人狂追。他心中一惊,挥手令会友们散开列阵。
左手拔出判官笔大喝道:“站住!什么人?”
    他本来认识柴哲,在黑石谷截击谢龙韬时,被闵老人暗中用指风打穴术,废了他的
右臂,至今只能用左手与人相搏。柴哲被迫反救沈襄,第一个被柴哲击伤的人就是他,
藏锋录几乎废了他的右大腿,两重拳打得他几乎五脏离位。可是,眼前的柴哲因脸上的
神情不正常而走样,难怪他不认识。
    柴哲却认得他,倏然止步,发出一声低沉而带有兽性的吼声,断剑指出,拉开马步
狞笑着逼近。
    “你是什么人?”冷面阎罗暗暗心惊地喝问,也立下门户准备接斗。
    “我,山西柴哲,你不认识我?”柴哲厉声问。
    冷面阎罗吃了一惊,接着怒火上冲,正所谓仇人相见,份外眼红。如果他的右手不
废,恐怕已将燕尾镖发出了。他一声怒啸,进步欺上,判官笔作势进击。
    柴哲断剑徐升,也举步迎上,恨声叫:“你将是第一个被惩罚的人,送你归天。”
    双方行将接触,生死须臾,高叫声及时破空传到。
    “欧坛主,让开,不可阻拦。”
    欧坛主听出叫声有异,心中一震,猛地向侧一跃八尺,让开去路。
    柴哲不是好杀的人,对方既已让开,心中一软;不再迫进,咬牙切齿地说:“姓欧
的,你活不了多少时候,等着好了。”说完,举步便走。
    “柴师弟,请留步。”徐昌大叫。
    他扭头冷哼一声,举步便走。
    “哲儿,你这一走,将遗憾终生。”缥缈神龙大叫,逐渐奔近。
    他倏然转身,怒叫道:“除非会主释放我的女伴,不然黑鹰会的人也会遗憾终生,
在会的人将无噍类。你们可以离开,其他的人全得留下。”
    “师弟,请息怒……”徐昌大叫。
    “只要告诉我一声,会主到底放不放人。”
    缥缈神龙第一个到达,不住喘息。徐昌接着奔到,喘息着问:“师弟,刚才你说的
话可是真的?”
    “信不信由你。”
    “这可糟了。”徐昌顿脚叫。
    “糟什么?”
    “裴姑娘不在此地。”
    “会主不肯放他?”
    “不!不是不肯放,而是……是……”
    “是想谈条件吗?对不起,没有谈的必要。铁骨冰心不是我弄的手脚,他不在此地,
我不能作主。”
    “愚兄的意思,是裴姑娘不在此地……”
    “什么?楼上被擒的姑娘……”
    “她不是裴姑娘。”
    “她……她……”
    “她是会主的长媳,也就是擒获裴姑娘的人,她与大公子端木长雄化名闵子康,与
你……”
    柴哲目眺欲裂地恨声叫:“这狗东西!原来如此,难怪我的一举一动皆在你们监视
之下,原来他是端木长雄。裴姑娘目下在何处?”
    “在劳家渡,仍在罗龙文控制中。”
    柴哲咬牙切齿地叫:“请转告会主,回头我跟他算账,他尽管逃好了。谅他再神通
广大也逃不出天下侠义群雄之手。”
    “师弟,你能不能答应愚兄一件不情之请?”徐昌紧张地问,声调中充满了希冀的
感情。
    “我……这个……”
    “在你找到裴姑娘之前,可不可以暂缓将黑鹰会的秘密向外宣扬?”
    “这……”
    “师弟,冲家父份上,你……”
    “好,我答应。但如果裴姑娘有三长两短,那就不用说了,希望你们早作打算。”
柴哲断然地说,蓦地扭头飞掠,一跃三丈余,去势如电射星飞。
    到了松林,他仰天长啸,知会九幽鬼王和到湖中阻止援兵的岷江墨蛟等人。
    他开始向右方走动,将断剑归鞘,阴森森地自语道:“端木长雄,你将作茧自毙。
我真该死,罗、余两位大叔可能早已知道这家伙靠不住,多次点醒于我,我却冥顽不灵,
糊涂透顶……哎呀!许老爷子和他在一起,D引门已踏入会主所布的天罗地网许。许老
爷子已失去利用价值,和他在一起……”
    他心中一凛,脚下加快,留意地下的一切可疑痕迹。
    汕港村中,会主垂头丧气地撤回所有的党羽,用冷水浇醒被迷香熏倒的爪牙,带了
尸体,到湖湾察看被救上岸的人。
    缥缈神龙父子师徒六人,在竹林下有一番商量。
    冷面阎罗带了八名会友,告辞奔回村中报信去了。
    缥缈神龙总算不糊涂,知道后果可怕,向徐昌说:“我儿,显然这次咱们闯下了滔
天大祸,万一裴姑娘有了三长两短,那还了得?不要说白衣秀士千幻剑父子朋友众多,
八爪苍龙更是公门中人,知交满天下,他们如果传出侠义柬,咱们往何处藏身?本会所
行所事都见不得天日,如果柴哲揭发本会的秘密,那么,所有的苦主岂肯甘休?保证天
下虽大,没有咱们容身之地,黑白道的人都会找咱们算帐,如何是好?”
    “爹,难道咱们便无法可施了吗?”
    “师父,事到如今,我们必须为自己打算了。”程忠担心地提出建议。
    缥缈神龙脸色一沉,不悦地说:“你怎么敢说这种话?想当年为师与会主手创黑鹰
会,披荆斩棘,创业维艰,目下黑鹰会面临存亡续绝关头,为师岂能自私地为自己及早
打算?”
    “师父的意思……”
    “设法挽救逆境,替会友另辟出路。”
    徐昌摇头苦笑,接口道:“爹,会主为了一箭之仇,恨重如山,誓死以报,仇恨无
法化解,会主的师叔灵狐冯老前辈又是一个目中无人,偏执护短,不可一世的老太婆,
她也不会善了,因此,咱们如果劝会主息事宁人索回裴姑娘交与师弟,那会有什么结果?
碰一鼻子灰,恼得那位乖戾的老太婆火起,咱们还得危险、倒霉、吃不消兜着走。”
    缥缈神龙用有拳击打着左掌,断然地道:“事到如今,咱们也顾不了这许多了。程
忠,你去将刚才发生的事禀明会主,说我到劳家渡看看风色,晚间劳家渡见。”
    “爹你……”
    “你与三位师弟跟我走,咱们到劳家渡相机救人,走!”
    程忠应略一声,转身向村中走去。
    缥缈神龙带了徐昌和三位门人,放开脚程奔向劳家渡。
    从草坪至村口,须经过一座茂密的竹林。先前领着八名会友返村的冷面阎罗,快步
进入竹林,小径窄狭,竹枝茂密,罡风吹来,竹枝相擦吱嘎嘎怪响,耳力大受影响。
    正走间,走在最后的两个人身躯一挺,然后直挺挺地向前仆倒。身躯尚未接触地面,
第三、第四和第五个人,也依样葫芦向前栽。
    走在最前面的冷面阎罗只感到腰眼一震,便眼前发黑,不知不觉地向前仆。想叫,
叫不出声音,想动,浑身已僵,手脚已不听指挥,砰然仆倒,跌了个五体投地。
    “我被可怕的高手制了穴道。”他含糊地想。
    九个人全倒了,两侧竹丛抢出五个以巾蒙面的人,将人挟入林中藏好,制了睡穴。
其中一个蒙面人笑道:“先让他们睡上十二个时辰,明天他们醒来后,必定以为被鬼迷
翻了,呵呵!咱们再等上一等。”
    不久,一无所知的程忠匆匆奔到,走到先前第一名会友倒地的地方,不知不觉也躺
下了。
    五个神秘的蒙面人又等了许久,其中一位脱下了蒙面巾,笑道:“咱们该走了,这
里用不着管啦!柴哥儿应该已发现了真相,也许早已动身了,咱们赶两步沿途照顾。”
    “要不要知会陈老三一声?”
    “他走在前面,如何知会?快走!”
    五个人不带俘虏上路,拍拍手走了。欧坛主与程忠十个人,在竹林深处睡得像猪一
般甜,消息无法传给会主,会主便失去了缥缈神龙的行踪,自然不知道徐昌已泄露了爱
子及媳妇的底细。
    且回头表表九幽鬼王的事。
    他被闵子建射伤,老道及时出现。闵子建有眼无珠不识泰山,被小道清风打得昏头
转向,最后见机逃命。老道察看了他的伤势,不由分辩,点了他的睡穴,命清风背了他
向南走了。
    闵子建逃至竹林,正想奔人村中报信示警,便发现竹林中有人,一惊之下,互相用
暗器袭击,脱身不得,被缠住了。
    他绕了半圈,便发现已失去了对方的踪迹,不由心中一懔,筹道:“这家伙好机灵,
光天化日之下,我居然把人弄丢了,糟!我得快到村口示警。”
    他开始沿原路退回,伏地爬行徐徐移动。退了六七丈,蓦地,他心生警兆,本能地
感到毛骨悚然,他似乎感到有人在后面跟踪,情不自禁打一冷颤,猛地扭头向后瞧去。
    不瞧倒好,这一瞧,瞧了个魂飞魄散,一阵寒流冷电迅即传遍全身。
    脚后不足半步,一个佩了一把金色怪剑的中年人,站在那儿向他龈牙一笑,再相距
两步左右,一名执着托天叉的中年人,与一位英俊的青年人,正并肩蹑手蹑脚而行。几
乎是贴身跟踪,而他竟在这时方行发觉,栽到家了。
    他心胆俱寒,正想扭身向上发射暗器自保,却晚了一步,中年人一脚踏住了他的脊
尾,力道如山,笑道:“小伙子,安静些,别打算叫,叫对你没有好处,可能会阴裂腹
破,送掉性命那才冤枉呢。”
    “你……你是……”他失魂落魄地问。
    “我是你的好朋友。”中年人笑答,俯身一指点在他的脑后。他的头向下一搭,身
躯松软,趴在地上睡着了。
    三位不速之客互相点头一笑,由年轻人将他拖至一处枯树林中放下。
    “咱们最好在后面等。”佩金色怪剑的中年人说。
    “不等柴兄弟了?”青年人问。
    “不必了。”
    “万一他有危险……”
    “放心啦,他身上穿了白兕背心,机警绝伦,艺业出类拔萃,不用替他担心。前面
有叶局主负责,万无一失,走!”
    “咦!东面有人来了。”挟托天叉的人低叫。
    远处小径上人影出现,是个脚步踉跄的叫化子。
    “走!不必管他。”佩金剑的中年人说。”
    三人说声走,抄左方绕出。
    小径上的花子爷偶然扭头回顾。刚好发觉后面半里地,三个人踏上小径,那把托天
叉冷电四射,在近午的阳光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光芒,吓得他双腿一软,倒仆在路右,
连滚带爬向密林深处中。
    窜爬了三五丈,突然力竭,倒地昏迷不醒。
    柴哲心悬九幽鬼王的安危,发狂般在林中寻找,细搜可疑的痕迹。蓦地,他看到前
面一株大树下,躺着一个人,心中一急,三两起落急急纵到。
    “咦!怎会是这个黑心贼?”他讶然低叫。
    躺在树下的人,赫然是闵子建。
    他先坐下来,撕衣袂裹伤。
    一个人在极度激愤之中,而能在看到生死对头的刹那间,未出失去理性的举动,这
说明了他己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了。
    他一面裹伤,一面注视着闵子建沉睡的脸容,按捺下仇恨的怒火,忖道:“我该冷
静地想想,该用何种残酷的手段对付他。我要全神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不容许他再和黑
鹰会的人接触,断绝一切往来,他便无法收到黑鹰会传给他的消息,自然不知师兄泄了
他的底,我得好好利用他,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裹好伤,他检查对方的身躯,发觉仅被制了睡穴而已,不由疑云大起。如果是九幽
鬼王下的手,岂会制住睡穴便罢了?老鬼王有名的心狠手辣,一辈子不曾点过任何人的
睡穴,显然不是老鬼王下的手。
    他正想拍开闵子建的睡穴,突听到东面密林深处有擦动草木的声音传出。声音虽轻,
声源远在数十丈外,在风声呼呼中,他仍然分辨出那是有人走动的血音。
    “大概是罗、余两位大叔回来了,有两个人在走动。”他想。
    他想先与罗、余两人商量,再将闵子建弄醒,便向脚步声传来处走去。
    那一带全是矮树丛,是冬季不落叶的杉林,视界有限,看不见丈外的景物。他距杉
林还有二十余丈左右,突听到有人在远处低叫道:“不错,果然有一个人,恐怕是死
了。”
    急促的脚步声入耳,片刻,另一人叫:“妙极了,是逃来通风报信的一枝花黄样,
总算被咱们追上了。快,他还没有死,咱们把他弄到路上去,由王老前辈用分筋错骨术
对付他,问他是否已经和姓柴的会过面了。”
    柴哲吃了一惊,一枝花请半耳僧带口信,说是有重要消息见告,约定在劳家渡南面
相见,怎么却到了此地?
    他立即隐起身形,向侧抄出。
    一枝花仍然昏迷不醒,被两个穿青直缀的人逮住双手向小径方向拖,拖了五六丈方
行苏醒。
    “哎……哟!”他惊叫,神智一清。接着,他发觉自己已落在死神的手中,不再挣
扎,叹口气说:“黄某功亏一货,命也,你们赢了。”
    两个家伙嘿嘿笑,一阵急拖,拖至林下的小径,向地下一丢。
    “哎……”一枝花狂叫,痛得脸色发青,浑身在抽搐。
    原来他受了伤,右胁近胯骨处有一处刀口,这时受到猛烈的震动,血沁出裹伤巾的
表面,创口大概又裂开了。难怪他叫号得那么难听。
    小径旁,站着三个人,其中之一赫然是铁骨冰心屠明心,脸色泛青地倚在树干上歇
息。
    铁骨冰心身旁,是一个年约花甲的高瘦老人,三角脸上长了一双饿狼眼,颊上无肉
加上两片薄嘴唇,留着稀疏的鼠须,梳道髻,穿蓝袍,佩剑挂囊,整个人似乎有一团冷
酷阴森的气氛所包围,是属于拒人于千里外的冷酷神情,极易引人反感。
    另一人是三角大麻脸的人,居然是金钱豹范标。
    两青衣人之一向三角脸的老人行礼,禀道:“这人是萼山先生的跟随一枝花黄祥。
少会主传来口信,说他暗中与柴小狗通消息,吃里扒外。小可奉范前辈之命,将信传至
劳家渡,禀明萼山先生。会主已先一步启程前来汕港村设伏,因此只有罗爷龙文的手下
弟兄四出追捕,没想到他却逃到此地藏身,昏倒在林中,被小可与秦兄无意中找到他了,
请老前辈定夺。”
    三角脸老人阴森森一笑说:“贵会的事,老夫不愿过问。范老弟可自行处理。汕港
村到了。为何却在此耽搁下进?”
    “小的以为此地该设有埋伏,因为必须先找到埋伏的人联络,以免冒失进人,恐怕
误会。”
    “你叫一声不就成了?找来找去岂不误事?依老夫看来,这一带根本没有人。”
    “但……”
    “好吧,你们去找一找,愈快愈好,老夫再等片刻。屠老弟气色愈来愈不对,不能
再迟延了。”
    两个青衣人应喏一声,向相反的方向奔去。
    金钱豹向三角脸老人笑道:“朝阳兄请稍候。兄弟要问问这个吃里扒外的小辈。”
    “老弟请自使。”三角脸老人皮笑肉不笑地说。
    “还有什么可问?这种货色宰了岂不省事?”铁骨冰心恨恨地说。
    “也许他知道柴小狗几个人的下落哩!”
    “哼!咱们有长雄贤任在小狗身旁,还怕找不到小狗的下落?不是说,小狗已到汕
港村送死了吗?”
    “小狗确是走上了这条路,但问问也不是坏事。”金钱豹一面说,一面走近一枝花
身旁,桀桀怪笑着说:“你能身负重伤,逃了近十里地,很有种嘛。”
    一枝花明知有死无生,反而不在乎了,强忍痛楚说:“好说好说。只可惜在下心愿
未酬,心有不甘。”
    “你与柴小狗有如此深厚的交情,值得替他卖命?”
    “不是卖命,而是酬恩。”
    “酬什么恩?”
    “阁下何不问问端木长风或者文天霸?”
    “他们此刻在劳家渡,你想苟延残喘?办不到,你得说个明白。”
    “在松潘卫,柴老弟不顾自己的安危,冒死将在下救出鬼门关。大丈夫恩怨分明,
有仇不报非君子,有恩不报枉为人。我一枝花不过一名江湖的小混混,柴老弟肯舍命救
我的性命。恩比天高。目下他有困难,在下岂能坐视?通消息传信,理所当然。”
    “你就不怕送命?”
    一枝花凄厉地狂笑,声如鬼哭,笑完说:“像我这种江湖小贼的命,可说贱如蝼蚁,
这条命出于柴老弟所赐,能替他卖命,在下深感光荣……”
    “劈啪!”金钱豹凶狠地抽了他两耳光,厉声说:“狗东西!胆敢在范某面前耍光
棍?瞎了你的狗眼。”
    一枝花被打得躺倒在地,仍抬头狂笑道:“阁下,对付我这种毫无反抗之力的人,
你确是英雄好汉。哈哈!你要是能把我吞下去的话,那才算是真英雄。”
    金钱豹一脚将他踏住,咬牙道:“大爷不想和你斗口。说!柴小狗目下在何处?”
    一枝花痛得几乎昏厥,半晌吃力地说:“在下得到阁下第一次用快传送来的消息,
知道你们的人赶来汕港村设伏,便打算离开给柴老弟送信示警,可是又怕柴老弟不上当,
到劳家渡找我,因此逗留不走。等到你第二次派来的信差到达,要找萼山奴才逮捕在下,
在下不得不见机逃走,身受重伤奔来汕港村,并未遇上柴老弟,你问我,我去问谁?”
    金钱豹嘿嘿笑,说:“你这种贱贼,不动刑你是不招的。”
    “在下连命都不要了,还怕动刑?姓范的,你何必唬人?哈哈!你动手好了。”
    三角脸老人冷哼一声,接口道:“这种小贼天生下贱,撒赖放刁最是擅长。老夫用
万蜂钻巢术对付他,管叫他死活都难,让我来。”
    “哈哈!勾魂使者王朝阳,你说我一枝花天生下贱,你自己奸杀师妹,火焚师门,
不见得比我一枝花高贵。武林中的人,谁不知你王朝阳的丑事?别骂人,除了要我的命
你岂奈我何?”一枝花神经质地高声怪笑怪叫。
    勾魂使者自取其辱,气得脸上发青,形如厉鬼般阴沉沉举步逼近。饿狼眼中厉光四
射。
    蓦地,路右小沟中突然跃出一个怪人,胸衣破碎,腰以下血迹斑斑,腰带上插着竹
箫和竹筒,浑身沾满灰土和草屑,脸色苍白,眉梢眼角涌现着无穷杀机。但见人影一闪,
便到了路中。
    勾魂使者讶然止步。铁骨冰心却失声叫:“是他!是……他!”叫声中,脸色大变。
    金钱豹并不认识柴哲,纵出迎面一拦,厉叱道:“阁下是人是鬼?站住!”
    “你是人是鬼?”柴哲反问。
    “太爷是……”
    “你这大麻脸是活招牌,是金钱豹范标吗?”
    “咦!你……”
    “你在黑鹰会地位高不高,属于哪一坛?”
    “咦!你怎知道黑鹰会?”
    铁骨冰心紧抓住树干支持身子不倒,用近乎窒息的声音大叫:“他……他是柴哲,
小……小心他……”
    金钱豹大吃一惊,猛然双手齐扬,接着俯身点头,随即突然前冲,凶猛前扑,双爪
齐出。
    当他双手齐扬时,两支袖箭从袖底飞出。俯身点头时,射出了一支背装小弩箭。三
支箭几乎同时发出,人随箭后扑上,奇快绝伦。
    双方相距仅八尺左右,按理断无失手之理。
    柴哲直挺挺地屹立如山,“噗噗噗”三声轻响,三支箭分别同时击中期门和丹田穴,
却反震落地。
    他双手一分,架住了抓来的双爪,接着十指齐收,扣住了对方的脉门,右膝上提,
“噗”一声闷响,撞在金钱豹的胸口蔽骨上,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胸骨未折,但
内腑可受不了。
    “嗯……”金钱的闷声晔叫,浑身都软了,软绵绵地挫倒在柴哲脚下。
    柴哲喝道:“起”!双手一振。
    金钱豹长身而起,倒翻而出,迎头向抢来援救的勾魂使者压去。
    勾魂使者向前一闪,“蓬”一声大震,金钱豹跌了个手脚朝天,翻滚着嘶声叫号呻
吟。
    双方接触快如电光石火,干净俐落,绝不拖泥带水,可把勾魂使者吓了一跳,傲意
全消。
    柴哲不睬他。举步向一枝花走去。
    勾魂使者待柴哲通过身侧之后,方悄然拔剑上扑。
    “小心他!”地下的一枝花大叫。
    勾魂使者从右方出剑扑上,而右后方是最危险的方位,容易受到反击。柴哲拔剑顺
势转身,“铮”一声暴响,断剑架开了勾魂使者刺来的一剑,接着剑虹疾闪。
    勾魂使者的右臂齐肩而折。带着长剑飞掷丈外,“哎”一声惊叫,急退两步。
    柴哲冷然瞥了他一眼,阴森森地说:“你这厮猪狗不如,你还有脸骂别人下残?杀
你这种人,污我之剑。你,再弄断自己的左脚,给我快谈!”
    勾魂使者脸色死灰,以左手按住右肩的创口,咬牙忍痛,如见鬼就地向后退,突然
转身逃命。
    “站住!腿未弄断你仍可作恶,不断你敢逃走,你想死不成?”
    勾魂使者打一冷额,几乎跌倒,转过身来声嘶力用地叫:“我会失血过多而……而
死……,我……”
    “你死是你的事,活该。把腿弄断。”柴行冷酷地说。
    “我……”
    柴哲右手一抬,断剑脱手飞射,如同电光一闪,“噗”一声响,剑把恰好击中勾魂
使者的左膝,有骨折声传出。
    勾魂使者掷倒在地,失声长号,如丧考妣,其声凄厉。
    柴哲冷哼一声,一把拖起金钱豹,厉声说:“把你最好的金创药掏出来,别装狗熊,
硬朗些,哼哼哈哈你就不怕丢人现眼。”
    不由分说,摘下金钱豹的革囊。江湖人的革囊中,必定带有金创药以防万一,救人
亦可自救。金创药彼此的配方相差不远,用鼻闻便可分辨出是不是金创药。
    他取出金创药,不客气地撕金钱豹的衣袂权充裹创巾,冷笑道:“阁下,你给我安
静地等候发落,如想妄动,柴某要砍断你手脚的所有大筋,不信你可以试试。”
    他替一枝花小心地上药裹伤,一枝花热泪盈眶地说:“兄弟,你再次从鬼门关里将
我救出来,我……”
    柴哲感到一阵心酸,苦笑道:“黄兄,仓猝间激于义愤顺手救人,算不了什么。而
你,明知身在贼中,强敌林立,危机四伏,仍然不顾性命来传信,身受重伤仍不放弃此
无望的念头,宁死不屈视死如归,这才难得!兄弟身受,感激不尽。你的伤不要紧,天
气冷不至于恶化,我带你找地方安顿。”
    “兄弟,别管我,你要办你的事,十万火急……”
    “且等一等。”柴哲急急接口。
    他一掌将金钱豹拍昏,站起向软倒在树下,脸无人色的铁骨冰心沉声喝道:“端木
鹰扬现在村中,你还不快走!”
    铁骨冰心狂叫道:“你,在我身上弄了手脚,我……”
    “走不动你给我爬着走。害你的人是闵子建,与我无关。你走不走?”柴哲厉声叫,
凶狠地举步迫进。
    “我走……我走……”铁骨冰心魂飞魄落地叫,跌跌撞撞地向汕港村方向逃命。
    柴哲拾了勾魂使者的剑,砍下一段树枝,丢给勾魂使者厉声道:“狗东西!你如果
不走,我马上剐了你,滚!”
    勾魂使者怎敢不走,用树枝代腿,咬牙切齿地挣扎着逃命,创口的血像喷泉般向外
涌,他居然撑得住。
    柴哲目送两人去远,方抱起一枝花,一手拖了昏厥的金钱豹,急急奔到闵子建沉睡
的树下,将人放下问道:“黄兄,你的消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的女伴自下在紫莲庄主雷中天手中,由罗龙文的人看管,萼山奴才几个打手奴
才负责内圈警戒,你得赶快去救她。”
    “她自下怎样了?”
    “动乱之中,目下倒还安全。看管的人太多,她无法逃走。”
    “目下在劳家渡?囚在何处。”
    “罗龙文的船预定明晨可抵劳家渡,将萼山奴才接运至南昌,罗贼与雷中天今早前
往劳家渡东面三里地的贺家湾,去找雷中天的好友铁佛贺南山,要将你的女伴寄放在贺
南山的水寨内,对外则扬言囚在劳家渡,在劳家渡设下三道可怕的埋伏,引你前往救人。
第一道埋伏是镪水降,共有二十八具喷筒,筒产自浮梁景德镇,是贺南山亲自设计到景
德镇监造的,这是他贺家湾的防村至宝,这次借给罗贼使用。镪水可腐精钢,利害无比。
第二道埋伏是盘龙筒阵,筒藏见血封喉的淬毒问心针。第三道埋伏是一早从南湖营向官
兵强借的九龙筒,喷火可远及三丈外,可怕极了。他们要等你进入第二道埋伏后,方发
动阵势,大罗天仙也难活命。我早就留心了,躲在内房的复墙里,偷听到他们几个首脑
策划的阴谋,所以冒险逃走传信。本来,在离开紫莲庄时,萼山奴才和雷中天说好了的,
要将你的女伴带至穷家渡后,转送湖口藏匿,或者交给狂鹰作为引诱你的食饵,所以我
请半耳僧带口信给你,到劳家渡我便可告诉你他们将人囚在何处,却不料到了劳家渡,
雷中天查出你已先一步大闹鱼鹰潭,牵制住鱼鹰和鄱阳蛟,因此救兵不至,紫莲庄便成
了瓦砾场,他恨你入骨,誓雪此恨,所以怂恿罗龙文去找铁佛贺南山,要在劳家渡将你
碎尸万段。”
    柴哲钢牙挫得格支支地响,问道:“贺家湾除了铁佛之外,还有没有高手在内?”
    “这一带我不熟。”
    “劳家渡的北面三里地,是不是有一座尚义村?”
    “有,村在路旁,所以我知道。”
    “村中住了一位在武林中颇有侠名的人,姓封名典。”
    “这个……我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好,我倒不相信跑了和尚连庙也跑了。”
    “兄弟,你有何打算?”
    “声东击西,也可说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这是说……”
    “以后再说。我先弄醒这位老兄。”柴哲撇开话题说,一掌拍向闵子建的脑后,叮
嘱道:“等会儿你不要说出真名号,切记切记。”
    “好,我就叫江春好了。”一枝花信口答。
    闵子建打个呵欠,突然醒来,第一眼看到了柴哲,大吃一惊,一跃而起。
    柴哲堆下笑,急急问道:“闵兄,九幽鬼王呢?”
    闵子建心中一宽,柴哲脸上的笑意令他像吃了定心丸,说:“被一道弄走了,
他……”
    “什么?一道来了?”柴哲讶然问。
    “不但来了,还带了两个道童,劫走了九幽鬼王,我……”
    “你就撒手不管了?”
    “老天!我不撒手又能怎样,他那小道童清风,打得我五内翻腾,几乎要了我的性
命。”
    “你怎么还睡在此地?”
    “被三个陌生人乘隙将我打昏,是从背后偷袭的。咦!是你救了我,这位受伤的仁
兄是……”
    “在下姓江名春,柴老弟的朋友,被人砍了一刀。”一枝花从容地答。
    “柴老弟,村中情形如何?那一位昏迷不醒的人是……”
    “是金钱豹范标,被我打昏了,等会儿要向他盘问恨地无环子女媳的下落。村中平
静,狂鹰走掉了。”
    “走掉了?咦!你的女伴……”
    “在劳家渡。”
    “好!咱们到劳家渡。罗余两位大侠呢?”
    远处长笑声震耳,岷江墨蛟的语音传到:“来了来了,多承挂念。哈哈!狂鹰不从
天上飞,却抢了不少渔船北放劳家渡,咱们追啊!余老二的船正钉在他们后面,咱们可
别落后了。”
    柴哲的心情开朗了些,心说:“姜究竟还是老的辣,他两个大概躲在那儿相当时刻
了。”
    岷江墨蛟与余老大浑身湿淋淋地,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地奔到。
    “余二叔的船也到了?他不会被发觉吧?”柴哲笑问。
    “呵呵!请放一百个心,舍弟名叫化鲲,鲲是大鱼,但他却名不符实,而是一条小
泥鳅,泥鳅在大湖中,那能被人发现?咦!这个半死人不是金钱豹范标吗?”余老大怪
声怪调地说。
    “正是他,被我拍昏了。”
    “呵呵!正好问问恨地无环的家小下落如何。”
    柴哲将金钱豹弄醒,阴森森地说:“姓范的,我可不管你的死活,但你必须将掠走
的人下落招出。放明白些,题外话免谈,说!”
    金钱豹呸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要命,拿去,要口供,没有。”
    柴哲冷然一笑,点头道:“好,有志气。咱们慢慢来,看谁先屈服。”
    首先,他将金钱豹的手脚关节卸开,金钱豹便失去了挣扎的力量。接着,他用剑削
了两把五寸长的木刀扬了扬说:“用木刀剥皮分肌,妙用无穷。当然,在下并未学过剥
皮剔骨分肌术,但这里没有人要考在下的手艺,自然没有人会见笑。老兄,你忍着点,
不要鬼哭神嚎,没有人来救你的,叫也没有用。首先,我要从你的背部下手,听说剥皮
该从背部着手的。”
    他将金钱豹翻转,“嗤”一声撕开背农,两个指头拉起脊皮,本刀应手插入皮下一
带。
    “啊……”金钱豹狂叫,浑身都在抽搐。
    “忍着点,老兄,等会儿我用木刀替你搔脊骨的痒,替你放出脊髓,那时际才叫好
玩呢。”柴哲冷冷地说,木刀沿皮下转动,分开了皮和肉。
    “停手!停……我……我招……招……”金钱豹发狂般厉叫。
    柴暂停刀不动说:“老兄。招吧。”
    “但……”
    “在下不与你谈交易。”柴哲说,木刀再动。
    “啊……我招我……招……”
    “恨地无环的家小在何处?”
    “在……在三岔路北面两……两里地的农……舍中。”
    “由何人看管?”
    “有专诸坛的四……四位弟兄看……看管。”
    “你带路前往,如果有一字不实,你别想痛快。”
    “也……也许多……多两三个……个看管的人。”金钱豹痛苦地叫。
    “咱们这就走。”
    岷江墨蛟与余老大化龙,似乎不在意九幽鬼王的存在与否,分别抱起一枝花和金钱
豹,举步便走。
    “湖上的事怎样了?”柴哲走近岷江墨蛟低声问。
    “弄翻了他们三条船,淹死了不少好汉。呵呵!峰上居然来了罗文龙手下的大贼飞
鱼靳海,他弄了几条船来救人,恰好咱们发现余老二的船跟来了,咱们前往会晤,因此
放过了姓靳的恶贼。”岷江墨蛟却毫无顾忌地大声说。
    闵子建脸色一变,赶前两步问道:“柴老弟,你入村遇上狂鹰了?”
    “遇上了,在下将他赶跑了,宰了老不死血魔天罡散人。”柴哲冷冷地答。
    岷江墨蛟和余老大骇然一震,几乎同声问:“什么?你……杀了血魔天罡散人?”
    “他自称血魔天罡散人,大概不会假。”
    “他……他还活在世间?”
    柴哲将血魔的相貌,和可用罡气伤人的情景说了。
    一枝花接口道:“那老魔确是血魔天罡散人,是狂鹰今早在劳家渡碰上的可怕高手。
狂鹰大概与老魔相识,老魔不知怎地,被狂鹰请至住处待为上宾,先一步带人到汕港村
设伏,没想到因此送掉了老命。”
    岷江墨蛟张口结舌,好半晌方吸口凉气说:“依你所说,恐怕真是那老不死的血魔
了,难怪一道也在此地现身,这老凶魔做梦也没料到会有这一天,落得死在一个后生晚
辈手中的下场。”
    “罗大叔见到一道了?”柴哲问。
    “见到了,他带走了受伤的九的鬼王,弄了一条渔船,追踪狂鹰去了。”
    “大叔怎不……”
    “呵呵!老弟,你要我拦住他?不可能的。一道是武林中誉满江湖的侠义英雄,他
不会对九四鬼王不利的。”
    “一道与血魔有何关连?”闵子建好奇地问。
    “一道的师兄正清羽士,四十余年前初出道不久,便死在血魔之手。为了报杀兄之
仇,一道多次失手在老魔剑下,几乎送掉性命。为此一道整整闭门苦修了十年,勤练玄
门罡气,然后出山找寻老魔报仇。可是,八侠七魔已先后凋零,有些不在人世,有些散
处各地,陈迹杳然。一道借口行侠江湖,暗中搜寻老魔的下落,三十年来侠名满天下。
也杀孽满身,血腥满手,荣登武林顶尖儿高手之列,但始终没找到老魔的下落。假使他
们两人碰上头,老魔虽然年已上百,但玄门中人精通养生之术,精力不至于衰退得不如
后生晚辈,所以还不知鹿死谁手呢。柴老弟竟然轻而易举地宰了老魔,这消息如果传出
江湖,谁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柴哲却不以为然,心情沉重地说:“正相反,恐怕麻烦更多。人怕出名猪怕肥,自
有那些妄图成名立万不怕死的人,前来要求印证较技,所以最好别传出去。”
    “老弟,我们不传,自有人替你传的,狂鹰的人到了劳家渡,便会马上不胫而走,
不消多久。必将传遍天下!”
    谈谈说说间,不久便到了三岔路口。走上北行大道,翻越前面一座山坡,便看到北
坡下的一座路旁小村。
    柴哲走近余老大抱着的金钱豹身旁,阴森森地说:“如果在村中找不到恨地无环的
家小。在下要活剥了你。”
    余老大笑道:“柴老弟为人谦和,这次可发了狠啦!金钱豹;你最好向上苍祈祷,
求老天爷保佑,不然你死定了。你的同伴在这条路上往来不绝,万一顺便将人带走,你
可惨啦!”
    大道通过村中,居高临下向北望,村北半里地有三个劲装人影向南赶。看光景,双
方定将同时到达村中心。
    柴哲无意中扭头回望,看到坡下有八个装束古怪,衣衫花花绿绿的男女,正健步如
飞向上走。
    “咦!南荒八魔来了。”他喃喃自语,剑眉一扬,不自觉地淡淡一笑,计上心头,
脚下放缓。
    到了村口,金钱豹惶然地叫:“快!右首第八家。前面来的三个人,是花某的同伴,
可能是奉命前来接人的,别让他们抢了先。”
    迎面来的三个人,距第八家只隔三间草屋。而这一面才刚入村,相距还在十余丈外。
    迎面来的三个人脚下不太快,一而走,一面用目光打量村口进来的人,显然怀有戒
心。
    柴哲突然超现一纵三丈,宛若劲夫离弦。
    对面的三个人一惊,在不少村民的注视下,拔剑出鞘,向第八家农舍急抢。
    草舍的大门闭得紧紧地,门上用木炭画了一些古怪的图形。到得最快的一位中年劲
装大汉闪在门旁,立下门户扬剑戒备,第二名劲装大汉接着到达,飞起一脚,“砰”一
声暴响,木门轰然倒塌。
    这瞬间,大汉刚向内抢,才踏入一条腿,想扬声向内叫唤,铁翎箭已破空而至,半
分不差,射入他的右腰。
    “啊……”大汉狂叫,上身一挺,跌入屋内去了。
    第三名大汉吃了一惊,不敢再进,倏然后退立下门户戒备,大喝道:“什么人敢用
暗器伤人?”
    柴哲屹立在两人面前,双手叉腰,相距不足八尺,在两把剑尖前毫无所惧,哼了一
声说:“我,山西柴哲。”
    两人大吃一惊,脸色大变。
    “你们是狂鹰的人?”柴哲再问。
    两人不敢回答,眼中有恐惧的神色。
    “你们来接人质?”
    “你……你知道?”中年人惶然问。
    “狂鹰目下已从汕港村由水路逃回劳家渡,你们知道吗?”
    “不……不知道。
    “柴某的女伴被囚在何处?”
    “咱……咱们……”
    “你们如果不招实,柴某……”
    两人乘柴哲说话分心的瞬间,双剑突然同时刺出,进步出剑,配合得有章有法;而
且迅速绝伦。
    岂知他们决,柴哲更快,剑像闪电般出鞘,“铮”一声暴响,崩开右面的剑,随剑
闪入,左面刺来的剑落空。
    剑芒一闪,右面的中年人飞退,“蓬”一声背部撞在墙上。这家伙反应快,立即乘
机扭身倒地,向侧急滚。滚了一匝,突被一只沉重的快靴踏住了腰部,力道千钧,喝声
和笑声入耳:“不许动,老兄,哈哈……”
    他怎能动?动则腰断,以手掩住被柴哲划破的左颊,血如喷泉般从指缝间溢出,含
糊地叫:“我……我不动……”
    踏住他的人是岷江墨蛟,抱着一个人脚下依然灵活。
    左面的大汉一剑走空,还来不及旋身变招,胁下已被剑抵住,柴哲的喝声震耳:
“老兄,丢剑说话。”
    大汉丢掉剑,冷笑道:“在下手中没有兵刃,你要杀就杀吧。”
    柴哲冷笑一声道:“老兄,江湖规矩我懂,你吃不住我的。已经交了手,你被制丢
剑,怎说手上没有兵刃?你如想耍赖,柴某卸下你的右手再说话……”
    “不!不!在……在下认栽。”大汉急急狂叫。
    “在下的女伴在何处?”
    “在……穷家渡。
    “谁负责看它?”
    “罗爷龙文。”
    “你给我滚!滚向南面,不许回劳家度报信。”
    “在……在下遵……遵命。”
    “你放他们走?”岷江墨蛟讶然问。
    “这种人杀之有伤天和,不许他们回劳家渡报信便可,咱们到劳家渡救人,谅他们
也不敢进回劳家渡送死。”柴哲一面说,一面踏入屋内,扭头又道:“劳驾子建兄,将
这三个小辈押出南村口,必须监视他们向南逃,不许他们往北走。南荒八魔到了,我来
应付。”
    他重新退出屋外,八魔已到了五六丈外。
    走在最前面的是毒蛊魔娘和百毒瘴魔,老魔婆怪叫:“喷!又碰上你了。好小子,
黄金你弄到手了?”
    八个人像一阵风般飘到,成半弧形排开。百毒瘴魔桀桀笑,拱手说:“小兄弟,你
一个人独吞,不像话吧?咱们商量商量,分咱们一杯羹,咱们交个朋友如何?”
    柴哲呵呵笑,摇头道:“诸位,你们错了。五万两黄金在下怎样带法?昨天湖上夺
金,在下人孤力单,一无所获,几乎被大火烧死。金宝已被严小奸贼的人夺获,在下如
果已将黄金弄到手,还不远走高飞作甚,值得再到穷家渡找罗龙文算帐吗?”
    “小兄弟,你的话当真?”
    “在下用不着骗你。”
    “你说罗龙文在劳家渡?”
    “此处至劳家渡不足五里地,不信你可前往问问。”
    “你呢?”
    “在下有一位女伴落在罗贼手中,正要到穷家渡救人。”
    “咱们结伴,如何?”
    “不,在下要在此地歇歇脚,光天化日之下前去救人,我可不上当。”
    “你准备……”
    “今晚动手,三更天摸清地势,四更未五更初警卫松懈时救人。”
    “好,咱们也在此地歇脚。”百毒瘴魔怪笑着说。
    “悉从尊便。”柴哲淡笑着说,入屋在大汉身上取回铁翎箭,命另两名俘虏挟着受
伤的人,示意闵子建将他们押送出村南。
    闵子建沉下脸,赶着三贼向南走。
    八魔叫开右首一座草屋的大门,一拥而人,派了毒蝎三娘监视着柴哲这一家草屋。
    岷江墨蛟踏入厅堂,大笑道:“柴老弟,你这一手真绝。”
    金钱豹派了四个人,将恨地无环的子女媳三个人,囚禁在内房中。看管的闻警出外
探视,恰好看到八魔和柴哲打交道,吓了个胆裂魂飞,丢下俘虏从后门溜走。其实,柴
哲已发觉监视的贼人出来探视,故意纵走不愿追究,让贼人进劳家渡报信。
    恨地无环的子女媳三人,只练了些防身的技艺,没见过世面,幸得柴哲相救,不由
感激万分,喜悦地向众人道谢。柴哲吩咐他们准备启程,出村后抄小径返回刘家市。但
三人却不肯就道,说是乃父必定率领村中的子弟赶来援救,要在此地相候,如果来了,
也许可助柴哲一行之力。
    他们在等待,等待夜色光临。
    这期间,南湖营并到了三十艘运兵船。对面的九江府风声鹤唳,一千名官军和上百
名便装兵勇出现在府城各处。另一支大军昼伏夜行,沿南康南下大道,向南昌追赶。
    运兵船午间到达南湖营,共有四百名官兵和便衣人员。率领这批官兵的人,是徽州
府推官栗祈。
    九江府的统军来头大,是大名鼎鼎的铁面御使林润。林大人来自京师,等于是钦差
大臣。
    由陆路秘密赶赴南昌的统军,是袁州府的推官郭谏臣。郭推官任职袁州,严世藩的
府第也在府城内,楼阁连云,名列五府,仆奴数百,养着无数刺客亡命,声势浩大,哪
将一个小推官放在眼下?去年,严府大兴土木,千余工人进行构工,郭推官因公经过严
府门外,被一群家奴痛打羞辱,几乎送掉老命。郭推官一气之下,派人将密函呈送林御
史,直指严府的工人大部份是逃军盗匪。林御史立即收集资料。那时,林御史奉旨巡视
江南,要找罪证那还不容易?派人上疏奏变,决定了严家父子的命运。
    南湖营的兵船来自安庆府,到达后立即整装待发,便衣人员先行,向南悄然追赶。
    从柴哲歇脚的小村至劳家渡,不足五里地,在武林朋友来说,不消片刻便可到达,
不需提早出发。但在申牌初,柴哲便下令束装准备上路。他将一枝花安顿在另一家农舍
中,拜托恨地无环的儿子就近照料,带了金钱豹,踏出了大门。
    接着,邻舍里出来了八魔,见面哈哈一笑,心照不宣,跟在后面十来丈,大踏步奔
向劳家渡。
    宫亭湖在这一带,向东伸出一条触角,深入五六里,形成一座相当广阔的湖汊。湖
汊的最东端,有两条小河汇入。如果不从劳家渡乘渡船渡过南岸,那就得东绕而过,远
了十五六里。那时,湖中一座小泥洲,靠近北岸,北岸便是劳家村,有一条小木桥伸至
小泥洲,泥洲以南,须靠渡船往来。春夏水涨,木桥便不能通行,全程皆需渡船维持两
岸的交通。
    穷家渡是一座相当富裕的村庄,居民有一半兼营打渔,共有近百户人家。村北,是
村中的富豪住地,大部份是土瓦屋,间有五六座高楼耸立其中,那是全村的精华地带。
村北中心是劳家祠堂,祠堂有三十余栋建筑,清明祭祖期间,内部可摆设三四百桌酒席,
足以容纳全村的子弟。
    大道绕村西而过,南面直下渡口,北面十里便是湖口县城,村人进城买卖,往返只
需一个时辰,相当方便。
    南岸渡头有一座无名小村,只有七户人家。冬日水浅,渡船只到北岸的小洲,旅客
须从小洲经过小木桥到劳家村,两艘渡船不断往来送客。
    南岸无名小材的西南角,有一座树林茂密的小山,山坡向东伸展,伸至小村市面,
成了一座高坡,小径越坡而过,站在坡顶,可以看清对岸劳家渡的形势。
    柴哲在坡顶止步。向对岸眺望片刻说:“天色尚早,咱们歇歇脚。子建兄,把金钱
豹送入鬼门关,以免带着碍手碍脚。”
    说完,在路旁的树根下落座,向闵子建冷冷一笑。
    闵子建脸色一变说:“人既然带来了,把他点了昏穴岂不甚好?”
    柴哲嘿嘿笑说:“这种狠贼如果留在世间,还不知他要造多少孽呢!”
    “闵兄弟,你知道铁骨冰心的死状是如何痛苦吗?经脉爆裂,骨散肉离,惨不忍睹。
如果在刘家市以前将他杀了,他便免去了无边痛苦的折磨,等于是成全他。由于你坚持
要带他走,反而害得他临死还饱受折磨,何苦来哉?你如果不杀金钱豹!我来代劳好
了。”岷江墨蛟笑嘻嘻地说。
    闵子建一怔,讶然问:“铁骨冰心死了吗?他……谁看见了?”
    “没有人看见,但他只能活到申牌左右。目下是申牌初正之间,正是他挣命的时候,
世间没有人可以救他的命。”
    “噢!是罗大侠在他身上弄的手脚吗?”
    “是我。”柴哲冷冷地答。
    “老弟用何种手法?也许有人能解呢。”
    “这是秘密,恕难见告。你杀不杀这位姓范的恶贼?”
    后面八魔到了,毒蛊魔娘问:“你们要杀什么人?”
    “罗龙文的一个爪牙。”柴哲指着脸无人色的金钱豹说。
    “咦!好极了,送给我好不好?”
    “有何不可。”柴哲大方地说。
    百毒瘴魔说声谢谢,大踏步上前提人。
    闵子建晃身拦住喝道:“不许动他,这人我们还要。”
    柴哲脸色一沉,不悦地问:“闵子建,你到底站在哪一边?你老兄近来似乎心肠变
软了,似乎忘了你在船上含笑杀人的英风豪气,到底你……”
    闵子建堆下笑,抢着说:“兄弟不是有意和你作对,如果姓范的落在八魔手中,那
还得了?”
    “你有何打算?”
    “杀了他好了,免得他死前痛苦。”
    百毒瘴魔怪眼一翻,虎尾杖一指,怒叫道:“好小子,因这狗东西不是存心和我百
毒瘴魔穷开心吗?柴老弟已经答应将人送给我,你却强出头阻拦。你给我滚远些,不然
休怪老夫心狠手辣。”
    岷江墨蛟突然抓住金钱豹的双脚,奋力掷出大笑道:“不可伤了和气,送给你们拷
问口供吧!”
    闵子建想阻止已晚了一步,金钱豹被毒蝎三娘接住了。
    柴哲冷笑一声,举步往下走,一面说:“咱们到渡口看看,最好在黄昏前渡过对
岸。”
    从对岸驶来的渡船刚离开小洲的码头,这一面开出的渡船已到了湖中,要等船靠岸
方能过去,因此八魔并不急于跟踪,就在山坡上开始拷问口供,金钱豹的凄厉叫号声刺
耳难听。
    柴哲无动于衷,大踏步向渡头走。
    小村内似乎相当安静。鸡犬不惊。从村口的小港转出码头,便看到候船的竹棚中站
着三个人,两个是村夫打扮的壮汉,一个是头系方帕,手挽洗衣篮的村姑,青帕包得低
低的,站在棚角向水际凝望。
    有客人来到,棚中的三个人皆本能地转头眺望,村姑突然举步迎上喜悦地叫:“是
哥哥和柴爷吗?”
    柴哲先是一怔,接着惑然忖道:“如果师父的话可信,这又奇了。这鬼女人既然是
闵子建的妻子,会主的长媳,岂敢再次前来送死?”
    村姑赫然是闵子康,她已不再易钗而弁,换上了村姑装,显得俏丽而活泼,曲线玲
珑,浑身焕发着青春的气息,成熟少妇的风韵极为醉人。
    他却不知,缥缈神龙并未跟随会主从水路到劳家渡,派去禀报会主的人和欧坛主九
个人,皆被藏身在林中的五位神秘客所制住,消息根本未曾传到会主手中。
    接着,他心中暗懔,见女人敢于出现,必定怀有更凶险可怕的阴谋,极可能是附近
巳布下埋伏,他已坠入埋伏中了。
    他立即运动戒备,但不动声色,欣然迎上说:“咦!闵姑娘,你怎么在此地的?”
    闵子建抢出,亲热的挽住闵子康的手,激动地说:“谢谢天!妹妹,你怎样脱险的?
柴姑娘呢?她……”
    “一言难尽。”闵子康黯然地说,叹口气又道:“在乱葬冈被迷香所熏倒,真算是
一场恶梦。”
    柴哲向西一指道:“此非说话之所,走,半里外的竹林十分隐蔽,到那儿再详谈,
在下有事向闵姑娘请教。”
    余老大领先便走,一面大笑道:“呵呵!想不到闵老弟好福气,居然有一位出落得
花朵般美丽的妹妹。哈哈!可借咱们已届不惑。老罗,咱们先走。让他们年轻人亲热亲
热。”
    这番话相当不礼貌,而且语气轻佻,跟在后面的闵子建脸色登时涌现不悦,却又不
敢发作。
    这一带没有路,必须沿湖岸转折而行,荒草没径,枯苇簌簌作响。众人排开荒草枯
苇而行,不久便进入密密麻麻的湖旁竹林。
    柴哲沿途留心,但并无任何发现。他选择湖岸的隐蔽处商谈,用意是摆脱八魔,和
故意给棚内候船的两个可疑村夫有机会过湖报信,因为他已看出那两个村夫是武林人,
很可能是闵子康带来的狗党。再就是他必须找出埋伏的线索,以免予人可乘之机。他的
水性不弱,万一有变,下湖脱身谅无困难,有岷江墨蛟这位水性天下第一的高手在旁,
从水中脱身可说安全极了。
    沿途并无发现,他折山竹林的西北角,在一片近水处的竹丛止步,坐下说:“咱们
先歇息片刻。闵姑娘可有舍妹的消息么?”
    闵子康盘膝坐下,苦笑道:“在乱葬冈贱妾被迷香熏倒,醒来不知身在何处,身上
软穴被制,不分昼夜有人在旁监视,两个艺业不等闲的中年女人,寸步不离,态度恶劣。
这期间,先后经过五次拷问,有两次曾与令妹对质……”
    “他们问些什么?”柴哲追问。“问你的下落,与你的学艺经过,我根本一无所知。
其中最可恶的是罗龙文,粗暴冷酷委实令人痛恨。之后是一连串的追、逃、躲,马不停
蹄。在紫莲庄起火时,贼人带了令妹从另一条路突围,此后便不再见面。今早在南面的
小村中打尖,贼人们忙于进食,我便乘机挣断双手的牛筋索,逃出他们的魔手。途中打
听出罗龙文到了劳家渡,住在劳家祠堂北面的劳六爷家中。我想你们也许会赶来相救,
所以化装为村姑在渡头等候。不久前,有两个狂鹰的党羽从前面来,在渡头商量引诱你
的事。”
    “他们说些什么?”
    “你是不是跑了一面汕港村?”她反问。
    “不错。你是不是也在汕港村?”柴哲饱含深意的问。
    “我还不知汕港村的方向呢,我是一早便逃脱魔掌的。”
    “哦!那么,汕港村作为诱饵的人,不是你而是舍妹了。也就是说,舍妹在狂鹰手
中,而不在罗龙文的控制下。”
    “这个……据我深得的消息,令妹被囚在劳家渡劳六爷家中,而不在狂鹰之手。目
下严年奴才与罗龙文,皆在劳大爷家中候船赶返袁州。”
    “狂鹰呢?”
    “也在劳家渡。”
    柴哲往地下一躺,冷笑道:“好,咱们晚间到劳六爷府上走走,见一个杀一个。目
下天色尚早,三更过去还来得及。”
    闵子建站起抖掉衣上的枯枝落叶说:“咱们就在此地等候,我去找些食物充饥。”
    余老大在怀中掏出一口大布包,笑道:“不必了,在下已带来不少食物。你再到处
乱跑,要是引来了大批强敌,咱们可吃不消。”说完,将食物丢给柴哲。
    柴哲扭头向坐在左侧不远处的闵子康说:“闵姑娘,你见过狂鹰,可知道他的来历
吗?”
    “不知道。柴爷,你似乎并不太关心今妹的安全哩!”闵子康巧妙地岔开话题。
    柴哲淡淡一笑,用手作枕抬起脑袋,无可奈何地说:“咱们江湖人号称亡命,生死
等闲,不能说我不关心她,而是我正在为她尽力,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冲动焦急无济
于事,我必须冷静地应付一切凶险危难。”
    坐在右方的岷江墨蛟附掌大笑道:“对,这才是应付困境的至理名言,咱们今晚将
有艰苦凶险的恶斗,这时必须尽量放松情绪,将生死置之度外,方能应付瞬息万变的危
局。哈哈!谁知道能不能活得过今夜,再要是穷紧张那还了得?恐怕等不到天黑,咱们
已被忧虑、恐惧、担心等情绪拖垮了。咱们来说些轻松的事。闵姑娘,恕在下鲁莽,请
教姑娘青春几何?”
    闵子康一怔,粉脸涌上红霞,迟迟地说。“贱妾虚度二十载光阴。”
    “姑娘绮年玉貌,玉骨冰肌,不知可有婆家?不知道哪一位郎君有福了。”柴哲突
然反常地说,脸上涌起古怪的笑容。
    闵子建脸色一变,闵子康却羞得低下了头。
    余老大恶作剧地呵呵怪笑,怪声怪调地说:“闵姑娘,别害羞,终身大事,没有什
么不可告人的,说吧!”
    “余大侠见笑了。”她扭转螓首回避众人的目光低声说:“贱妾喜爱闯荡江湖,目
前尚未定亲。”
    岷江墨蛟也乘机胡闹,说:“武林男女大多晚婚,都抱有先在江湖上闯荡一些时日,
方成家立业的念头。闵姑娘二十芳龄尚未定亲,并非奇事。这样吧,区区不才,愿做一
次月下老人,为姑娘撮合一桩郎才女貌的美满姻缘,如何?”
    “罗大侠别开玩笑好不?”闵子建微温的说。
    “哟!老弟,怎么是开玩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事怎能开玩笑?区区认为,
你老弟早晚要做别人的大舅子,何时做并无关宏旨。不是罗某吹牛,替你找一个十全十
美的妹夫,保证你不会失望。”
    闵子建脸色发青,不悦地叫:“此时此地,阁下提这种事,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
    柴哲哈哈一笑,接口道:“子建兄,请勿误会,罗大侠也是一番好意,想让大家的
情绪轻松一下。令妹也算是巾帼英雄,武朋友对儿女之私并不十分拘泥,谅想不至于见
怪咱们失礼的。罗大侠说得不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有什么可笑的。罗大侠在武
林声誉甚隆,朋友众多,自然认识不少佳子弟,替令妹作媒,相信决不会辱没令妹的。
罗大侠,但不知你心目中是否已有打算,所提的人……”
    “哈哈!柴老弟,你是不是要问所提的人是谁?”
    “小可正是此意。”
    “哈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阁下。”
    “罗大侠见笑了,小可一无是处……”
    闵子建正待发作,余老大鼓掌大乐,怪叫道:“妙啊;果真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柴老弟,你挪过来些,与姑娘排排坐,让咱们看看你们这对壁人。…·。”
    “闭嘴!”闵子建怒极厉喝,沉声又道:“姓余的,我警告你,你如果存心侮辱舍
妹,在下可不容许你放肆。”
    余老大睑色不变,笑嘻嘻地说:“哟哟哟,闵老弟,干嘛生哪么大的气?肯与不肯,
是令妹的事。柴老弟出身名门,人才出众,那一点配不上令妹,怎说在下侮辱她呢?女
生外向,女儿家早晚得嫁人。你做兄长的犯不着干涉令妹的终身大事,你总不能把她留
在家中一辈子吧?你如果对柴老弟不满,不同意这门亲事,似乎也无权做主,是吧?”
    柴哲挺身坐起,笑道:“吵不得,咱们千万不可伤了和气。”说完,斜身左移,轻
浮地按住闵子康的香肩,笑道:“闵姑娘,在下有自知之明,有点配你不上,千万不要
在意余大侠胡说八道。在下有一位好朋友,年青英俊,一表人才……”
    他的手搭在闵姑娘的肩上,姑娘想摆脱根本不可能,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
的身躯向柴哲引,乍眼看去,像是半推半就。
    闵子建几乎气炸了肺,不等柴哲说完,奔近怒叫道:“放手!成何体统?你……”
    柴哲见好即收,放手笑道:“子建兄,冷静些,既然你不愿谈这些事,不谈好了,
咱们谈谈狂鹰,怎样?”
    闵子建气虎虎地叉腰一站,愤愤地说:“谈就谈,但不许你以舍妹为话题。”
    “好,你知道在下已摸清了狂鹰的底吗?”
    “你……你摸清了?”闵子建讶然问。
    “不错,全摸清了。”
    “你说说看……”
    “他就是报应神端木鹰扬,他脸上有一道疤痕,是在下给他留下的。他从前的旧巢
在辰州山区,目下做严贼父子的走狗。他有两子一女,长子叫端木长雄,已经娶妻。次
子长风,一个胸无点墨不知好歹的三流人物。三女紫云,一个蛮横的丫头,很美,一度
她曾经对在下表示好感,但在下可不要这种有奴才血统的贱女人。倒是报应神的长媳,
喝!生得好美,只是!只是……”
    “她怎样?”闵子建脸色铁青的地问。
    “那是一个人皆可夫的女人,听说床第上的工夫……”
    “柴老弟,别缺德好不好?”余老大怪叫。
    “不是缺德,是事实。”柴哲若无其事地说,笑笑又道:“好,不说败德的话,说
说那端木长雄。这家伙,哼!更不是个好东西,在辰州,谁不知他是个活王八?而他也
有一手,专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杀人,放火、采花、专和青楼的粉头鬼混,甚至……”
    “胡说八道,在下不听你的鬼话。”闵子建愤愤地叫。
    “你不要听,可以不听,但你不能禁止我说,是不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咱们
即将与端木鹰扬决战,把他的底揭出来大家了解了解,岂不是知彼吗?在下与端木鹰扬
不算陌生,且将他一家子的卑鄙无耻破烂帐算给你们听听,便可不难知道他的为人了。
不错,他早年在江湖上颇有侠名。可是,烂泥糊不上墙,天生贱骨,八辈子奴才相,祖
传下来的奴根贱性,终于今他晚节不坚,仍然走上了做奴才的奴才的路子,自甘下流,
卑贱得比狗还要低一等。他拾起了杀人的刀,放火的火把,跪在严年奴才的脚下,听候
奴才向他发令。他的老妻……”
    这瞬间,闰子建双手齐扬,芒影如电。
    同一瞬间,闵子康扭身从衣下伸出一具皤龙筒,机簧乍响,针影近身。
    岷江墨蛟和余老大几乎同时滚倒,远出丈外。
    柴哲双手外张,坐在地上挺胸而立,针来势如暴雨,完全射在他的胸腹上,无法入
体,纷纷坠地。有三枚射向五官的飞针,被他不知何时用丢在一旁的食物包所挡住了。
    他挺身站起,冷笑道:“在下就等着你们现出原形。当面毒骂你们的父母祖宗十八
代,你这种自命不凡的人怎能忍受得了?”
    闵子建兄妹大惊,近身出其不意用暗器袭击,居然失手,射不人柴哲的身躯,糟了。
两人呆呆地向后退,如见鬼魅。
    柴哲向闵子康一指,冷冷地问:“你从汕港村来,怎么还不知在下已摸清了你们的
底?令尊的绝脉问心钉与家师的夺命神箭,不比罗贼的蟠龙短手杖利害?你借用罗贼的
霸道暗器来对付我,可知必是令尊所授意,仍然不知悔改,端的是虎狼心肠。端木长雄,
你夫妇俩人联手,我给你们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不然就缴兵刃投降。两条路,踏上路
便不能改道,给你们五声数决定取舍。”
    端木长雄向左移步,目光乱转。
    “阁下,你走不掉的,快死了这条心吧。一!”柴哲冷叱。
    “水下有咱们两人负责,死路一条。”岷江墨蛟怪叫。
    “二”
    “叫救命,大声些。”余老大也跟着怪叫。
    “三”
    端木长雄扭头便跑,人影疾闪,柴哲鬼魅幻形似地出现在眼前,沉叱刺耳:“四!”
    闵子康急忙将五枚淬毒问心针纳入蟠龙短手杖内,显得手忙脚乱。
    “五!”柴哲沉喝。
    两人左右一分,撒腿狂奔。
    “啊……”纵出两丈外,刚落地的端木长雄狂叫,脚沾地却无法站牢,向下仆倒。
右腿弯挨了一支铁翎箭,怎能站牢?
    闵子康跃出两丈,耳听身后沉叱震耳:“站住!”
    她扭身将短手杖一指,发出了淬毒问心针。
    可是,身后没有人,接着肩后搭上了一只大手。她猛地一肘后攻,伸手拔剑。
    肘落空,剑也未拔出,咽喉便被一条钢铁般的手臂锁住了,叫不出声音,她拼命地
用手挣扭锁在咽喉下的手,双脚绝望地向后乱登乱踹。不片刻,便失去挣扎之力,舌头
向外伸,眼珠子翻白。
    柴哲将她丢在端木长雄身旁,一靴尖制住了端木长雄十六节脊骨下的阳关穴,浑身
都软了。
    “我留一分情义,不杀你们,将你们送给八魔,他们必定万分欢喜。”柴哲阴森森
地说。
    闵子康缓过一口气,哭叫道:“柴兄弟,求……求求你,妾身不由……由已,我……
    “是你暗算了裴姑娘吗?”柴哲问。
    “是的。我……我只是奉……奉命行事。”
    “她目下在何处?”
    “我……我确是不知道。”
    “你的公公到了劳家渡?”
    “是的,与罗龙文在一起。”
    “家师呢?”
    “不知道,他并未乘船过去。”
    “你们该不会忘了我在汕港村的警告,会主为何派你前来行刺于我?”
    “罗尤文坚持不肯放人,家翁不得不作釜底抽薪的打算,你不死,黑鹰会势将惨遭
覆没厄运,土崩瓦解。由于你一照面便杀了血魔天罡散人,已是天下无敌,派其他的人
不啻驱羊斗虎,所以出此下策命我行刺,以图侥悻。”
    “渡头那两个人,是你的同伴吗?”
    “是的,他们只负责传递消息,如果你不在渡头翻脸,便证明你并未对我生疑,将
有近身行刺的机会,他们便在渡头等候消息回报。”
    “起来。”柴哲冷叱。
    “你……”她脸无人色地惶然叫。
    “我陪你到渡头走走,告诉那两位仁兄,要他到劳家渡传信。今晚在下要在四更左
右至劳六爷家中救人,届时黑鹰会的人必须全部远离劳宅,并不许透露消息,不然你和
尊夫必将粉身碎骨,体怪在下不念旧情,心狠手辣。走!”
    从渡头返回后,柴哲将端木长雄夫妻俩弄昏,拉脱双手的关节,绑在一块儿,塞在
草丛中藏好。
    岷江墨蛟打开食物包,取出里面的一块铁板,五枚绝脉问心钉成梅花形钉在铁板上,
投入三分。他乍舌道:“这家伙果然可怕,要是挨上了,混元气功也挡不住这种可破内
家气功的霸道暗器。柴老弟,下一步如何走法?”
    “余二侠的船预定在何处停泊?”柴哲问。
    “入黑时分,可抵湖中小洲西端。”
    “这样好了,咱们现在分手,二更初请在贺家湾的中南半里地湖洲会合。在东南比
较安全,他们的警戒必定注重西端。如果湖畔无法藏匿,改在东西距岸半里左右的湖心
会合,小可泅水找你们,船上不需安装灯火信号,只在船首插一根桨便可。”
    “好,就此决定。你独自到尚义村找封典,是否需要……”
    “我一个人应付得了,有郭叔的鱼鹰信记,谅无困难。”
    “好吧,咱们就此分手,小心珍重,二更初见。”
    柴哲摘了一根三尺长的芦管,向水中一钻,入水走了。光天化日之下在水中横渡湖
面,不可能逃过湖岸监视人的眼下。他在劳家渡北面三里地登岸,在水下潜泳,利用芦
管呼吸,决不浮出水面,神不知鬼不觉地平安登陆。
    劳家渡北面三里地的尚义村,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小村落,里面住了一位姓封名典的
人。附近的村民,皆知他是二十年前从彭泽搬来的殷实农户,爱上了这一带的风光水色,
与朴实无华民风淳厚的尚义村,斥资买了数十亩肥田,一家子在这和平安详的小村定居
生根,与村中父老相处甚得,颇获人缘,修桥铺路为善从不后人,久而久之,便成为当
地受人尊敬的长者。村人皆知他是个善良和气慷慨的庄稼汉,却不知他是个身怀绝技的
武林豪客。
    在暮色苍茫中,柴哲踏入尚义村,令他心中警惕的是,村中气氛不寻常,似乎有人
在暗处活动,有意无意地监视着他。天色尚早,仍可隐约地看到黯淡的晚霞,家家炊烟
四起,但却反常地不见有村童在外活动游戏。所有的家犬皆关在门内,不时传出躁急的
吠声。
    他警觉地到了一家茅屋前,轻叩敞着的院外柴门。
    “谁呀?”里面有人问,像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小可从湖口来,有事拜谒封老伯。”
    柴门悄然而开,迎面站着一个老村夫,讶然问:“客官来得不巧,敝东翁不在家。
敝东翁在湖口没有朋友,客官……”
    柴哲看四下无人,低声说:“小可从鱼鹰潭来,奉郭叔之命,前来传信的,尚清
老……”
    “进来再说,请进。”老村夫低声说,闪在一旁。
    推开大门,厅中幽暗,只有神案上的一盏长明灯,发出暗红色的亮光。后厅门的暗
影下,站着一个四方脸的老年人,村夫打扮,国字脸庞带着笑意,留了略现灰色的三绺
短须。
    柴哲上前行礼,说:“老伯定是封爷了,小可柴哲。”
    “咦!老弟台怎认得老朽?”
    柴哲掏出鱼鹰绿玉呈上,笑道:“小可带来了郭叔的信物,恳请前辈南剑黎公魁元
鼎力相助,尚清俯允。”
    封典端详信物片刻,递回淡淡一笑道:“老弟台,老朽愿为尽力,只怕力所不遗,
但将全力以赴。可是,老弟台必须将要办的事说明。老朽一生行事……”
    “前辈隐姓埋名避世于此,想来必有苦衷。小可不才,断不敢以见不得天日的事来
玷污一代剑客南剑黎大侠的一世英名。”当下将要办的事—一说了。
    南剑黎魁元不住点头,静静地听完,说:“铁佛贺南山是大江一带的独行大盗,他
的金钟罩奇学已练了八成火候,运起气来浑身坚似精钢,不易对付呢!——
    “交手拼搏,概由小可负责,只劳驾前辈指引贺家湾的进出道路与机关埋伏,足领
盛情。”
    南剑呵呵笑说:“既然去了,怎可袖手旁观?我去更衣,立即启程。村中到不少官
府中人,你也得更衣方可安全出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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