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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龙佩》


第十五章 海蛇阻道(2)


      那秦古了,飞行较慢,来不及把身子往上升高,但它仗着心
思灵巧,身体细小,立往斜刺里一扑,避过正面掌风,竟从风隙
里钻身而入,落在扶桑姥姥的左肩之上,这乌儿既懂人言,自喜
饶舌,只闻它锐声叫道:
      “好啦,小姐叫我帮你忙,特着雪光素云,把你驮到此处。
你却和老祖母动起手来,看我回家告诉小姐!”
      扶桑姥姥立把双眉一皱,惊问道:
      “怎么着?是小姐叫雪光把他送来此处?他们两人如何会搅
在一块?”
      秦吉了尖叫道:
      “小姐对我说,他是好人,老祖父不该和他动手,叫我偷偷
摸摸,不让祖父知道,着雪光素云,把他驮到昆仑,并还说,事
情如果办好,你老人家身旁,有的是各种灵丹妙药,如果不给,
她还要偷着喂我呢!谁知他敢和老祖母动手,如告知小姐,一定
活活把她气死啦!”
      扶桑姥姥,不由心中引起一阵困惑,暗道:
      “女儿家原爱俏郎君,这孩子如匹配云英,确是天造地设,

再好不过,虽然门规所限,困难重重,但那妮子个性倔强,只一
有心,怎么样也不能扭转她的心意,此事我如袖手不管,后果堪
虞,倒得先把情形问明,再作处理!”遂温容向麟儿说道:
    “对我讲实话,你来此处,是否骑着我座下的两只大白鹤?”
    麟儿含羞带愧,把头点了一点。
      扶桑姥姥又笑道:
      “然则你认识我那孙女了!”
    麟儿也只好颔首称是,但一想到昂昂七尺之躯,如不仗着人
家热心高谊,几乎无法脱身出困,更觉羞不可抑。
      扶桑姥姥做微太息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世之恒情,云儿心性至傲,既然与
你相识,一意护你,想你人品,一定能使她称心如意,老身只有
这么一位娇憨孙女,自当设法成全,不过你须立即投入本门,其
他一切,均由老身负责便了!”
      麟儿纵声大笑道:
    “老前辈,你这种想法,完全与事实相左,令孙女与我只是
朋友,我和她决无婚嫁可能!”
    扶桑姥姥,立将脸容一整,睁目大咤道:
    “你敢戏耍于她!心存薄幸,我不把昆仑山闹得天翻地震,
誓不为人!你究竟与她如何认识,不妨对我直讲!否则,你就莫
想离开此处!”
    她这种护犊之心,溢于言辞,事实上,从云英那种娇憨刚韧
的性格,麟儿也知道她这位祖母对她一定非常溺爱,心想:
    “云英现已身在难中,乾脆把这次的事,向她讲明,如果,
她通情达理,以毒龙叟那种惧怕老婆,说不定因她的影响力,使
未来盟弟和云英的婚姻大事,可以减去若干困难。”遂笑说道:
    “我与令孙女在未会面之前,即与师妹互订盟约,而今义弟
陈惠元,对她已深怀一片爱意,云英的本身,亦非陈莫属,此事
言来颇长,不知老前辈是否容晚辈细禀?”
      扶桑姥姥一皱眉,略事沉吟,即道:
      “好吧!你不妨对我讲来!”
      麟儿将武成林如何作恶,薛琼娘含恨复仇,琵琶女琴音困惠
元,解围困义释云英,金牛谷蜘蛛肆虐,毒龙叟怒施毒掌,绝谷
突围,昆仑求药,一一细说。
      扶桑姥姥只听得双眉蹩盛,一俟麟儿讲完,遂笑答道:
      “听尔所言,却也不无道理,云英此举,虽不算错,但已失
去她应有的立场,脱离现实太远,而今事实既已糟到这步,我也
无话可说,看你心意,似乎想我念祖母孙女之情,插手一管,但
兹事体大,我有心无力,纵欲插手,也不可能,此闲事,我劝你
还是伏首谢罪,若兰侄女,当可看我二分薄面,从轻发落,此意
如何?尔不妨私自揣度!”
      麟儿听她口气虽然软了很多,但还是存着三分偏向,不由逗
发了他那少年心性,遂笑答道:
      “死生由命,富贵在天,老前辈既然不顾祖孙之情,那还有
什可说?此间之事,只要申老前辈愿意放人,我也愿化干戈为玉
帛,否则,只能静以待命!”
      那带发女尼俗家姓申,名若兰,自称无相神尼,原是南海普
陀岩半觉师大的嫡传弟子,武功剑术,独成一家,只固性情偏
激,成见极深,为人介于半邪半正,铁秋英和聂芷兰,是她最为
心爱的女弟子,徒弟被人弄得衣履不整,全身见肉,自然认为是
一种莫大耻辱,如何愿意随意罢手?扶桑姥姥,原是自己的师执
前辈,加以阴山派实力极雄,自不敢随意得罪,如果扶桑姥姥硬
性作主,着双方息事宁人,说不得申若兰只好勉强从命,可是这
位师执前辈,对麟儿所说,并未十分重视,看来真正动上手,最

多旁观不动,绝不至反脸助仇,这一想定,哪容麟儿好好走开?
    遂冷笑一声道:
      “我原不愿与尔后生晚辈,一般见识,但你不特狂妄无礼,
而且仗着司马紫阳那点微未道行,到处横行,假如纵尔不究,武
林中人,定会笑我为你昆仑派声威所震,而今你两位师兄,我将
他们置之洞府,只要你有本事救出,我拿药与你换人,此间之
    事,我也一笔勾销如何?
        麟儿眨眨大眼睛,想了一下,暗道:
        “我倒要见识见识这奇异洞府,到底有何巧妙?”遂漫应道: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前辈自己讲的话,却要算数!”
        无相神尼整容大喝道:
        “出家人决无诳语,你如不信,就以扶桑前辈作证如何?”这
    女尼手脚至为俐落,将朱志明和蔡楚翅夹在胁下,对扶桑姥姥略
    一谦逊,彼此莲步如飞,直朝普陀岩下落去!
      徐瑶和白玉娇两人,却在一旁看守铁秋英和聂芷兰,两人要
    穴,都被麟儿制住,虽然不加捆绑,却也不惧他们逃跑!麟儿复
    含笑招呼,师兄师姊,密切注意敌人行踪,以免暗中受人偷袭!
      白玉娇对这位同门师弟,无限敬服,遂娇笑道:
     “师弟年纪轻轻,这一身武功,确为我们望尘莫及,此次我
    们同下昆仑,还仗着师弟一对座下灵禽呢!”
        麟儿喜道:
      “师姊已把我那对苍鹰,带来此地么?此间事完,我须立即
    赶赴昆仑,找寻灵药,正愁阴山白鹤,不好再向人家借用,如仗
    着陆地飞行术,赶奔昆仑,未免时间太久!”
      白玉娇淡淡一笑道:
      “阴山玉女,一貌如花,义妹琼娘,同属人间丽质,只这两
    位,就够你担心的了,但愿此闹事,早点完结,更望玉人天佑,
也好使师弟大为安心!”
      麟儿俊脸微红,含笑不答,随撮口一啸,声遏行云,余音袅
袅,荡漾不绝。
      徐瑶也赞叹道:
      “师弟功力真深,长啸声里,竟能巧运本门内家至高功力,
这种声音一发出,不特可使远近如意,而且可藉者力伤人,本门
除了掌教师尊,和两位师伯,有此至高功力外,就是两位师叔,
也难和师弟相比拟!”
      白玉娇微笑道:
      “练秋师弟,也熟诸这种功力,但是万难及师弟精湛!”
      铁秋英和聂芷兰两女,因被麟儿点着晕穴,躺卧地上,无法
动弹,人本娇艳如花,更因穿着一令淡红,愈使人看得眼花撩
乱。
      麟儿瞧了一眼,不由心生怜恤,低声叹一口气。
      白玉娇玲珑剔透,抿嘴笑道:
      “她们两人确实生得太美了,师弟惜花有心,只是将人救转,
那乌溜溜的飞梭,万一放出,四师兄人已遭擒,我和师兄破解无
法,说不定也和她们一样,得横躺地下,那一来,你动这种慈悲
心肠,却害苦了我们自己呢!”
      麟儿被她一语道破心意,不由俊脸通红,只好拿眼望着师
兄,微笑不语。
      徐瑶虽然生性高撤,但心地却也仁慈,竟整容答道:
      “师弟意见极佳,即使她们再恩将仇报。曲在彼方,就把她
们穴道解开,予以释放好了!”遂着师妹玉娇,代人家打通全身
穴道。
      白玉娇故意使坏,双手连摇道:
      “麟弟对空点穴,原是一种上乘功力,我如果能把人解开,

又何至于会败在人家的手下?有道是,系铃解铃,放着麟弟不支
使,却用我这种笨手笨脚的人,师兄真未免量才不当!”
      麟儿知道这位师姊,非常刁钻娇憨,只好红着脸,先将聂芷
兰身子拔转,右掌往她胸前一按,女孩子的酥胸,软绵绵柔若无
骨,若用推拿手法,则使人极涉遐思,偏生白玉娇一双星眸,觑
着自己,那情形,似笑非笑,俏艳中带着诙谐,麟儿虽然淘气,
但非常脸嫩,立觉红云上颊,羞不可抑,只好紧闭星眸,凝神运
气,藉自己内功罡气,把聂芷兰所闭穴道冲开。
      白玉娇噗哧笑道:
      “原来是这么样的解人穴道,那边一位,待我来越阻代庖,
解不开,可不准你笑话姊姊!”果然她一本正经的为人推拿。
      麟儿真被她窘得可以了,而今愿出手相助,自是求之不得,
忙一气凝神,加紧功力。
      不一刻,聂女穴道已解,星眸微启,见是麟儿手按自己胸
际,以为他乘人之危,大施轻薄,几乎吓得晕了过去,芳心一
    急,也不分什青红皂白,猛可里玉手一抬,对着麟儿左颊,就是
    一掌。
      这一记耳光,还真不轻,麟儿只顾将全身功力,运于掌上,
    作梦也未想到,作了好,还得挨打,右脸上,立时肿起老高,指
    印毕露,脸上麻辣火烧,使人又气又愧。
      天龙剑徐瑶,两道剑眉一挑,满脸杀气,不由挥拳大喝道:
      “贱婢,以恩作仇,我将你一掌击毙!”说完,挥掌作势,往
    聂芷兰左肩就劈,徐瑶为八大门弟之一,功力颇高,这一掌,如
    果击实,聂芷兰怕莫不肩裂人亡,香消玉陨。
      麟儿秀颊,虽然挨了一掌,但他生具爱美本性,那容师兄作
    这种摧花惨事,不好举拳相格,却把自己身子往右一横,徐瑶大
    吃一惊,赶忙中途撤式,但以挥掌过猛,虽然减去若干力道,但
掌却落在麟儿右肩之上,只闻“匍”然一响,单掌落实,徐瑶一
脸惭愧,麟儿行若无事的眨眨大眼睛,一双星眸,充满磁性,脸
如玫瑰,满布笑容,徐瑶不觉垂手太息道:
      “师弟!无怪本门掌教,誉尔为心同赤子,功臻绝顶,愚兄
一向自负,但自遇师弟后,始信荧荧之火,殊难与皓月争辉!”
      麟儿天真稚气的一笑道:
      “小弟愚顽,实难当师兄谬赞,适才此举,原以世无不解之
    仇,不了之冤。这位姊姊,昏迷初醒,神智未复,见我拿手按着
    她的胸际,误以我乘人之危,暗施轻薄,我也正凝运功力,为她
    解除穴道,未及御防,受她一掌,师兄爱惜小弟,一时怒发,挥
    掌伤人,一连串的误会,都由小弟自作自受,而今她穴道已开,
    神智也恢复过来,为德为仇,全由她自决好了!”
      语完,纵身而起,临风玉立,秀逸夺人,只看得徐瑶和白玉
    娇暗中喝彩不已!
      聂芷兰虽然痛恨麟儿伤她,掌劈玉颊,气愤稍泄,又见人家
    对己不但未暗施轻薄,而且反解开自己的穴道,挨了两掌,却毫
    无怨愤之意,禁不住羞愧交并,缓缓的从地下立起身来,玉颊通
    红,拈巾不语。
      麟儿整容一揖道:
      “昆仑南海,本无仇恨,来此采药,事属寻常,原不值动手
    拼死拼活,本门两位师兄,已遭令师擒入洞府,两位姊姊,虽然
    受小弟点中穴道,当时志在救人,不得不尔,稍一深思,便觉无
    味,故将穴道解开,还望一时不察,恕罪才好!”
      语若珠圆,人如玉润,聂芷兰除了羞愧以外,实无法致答一
    词。
      铁秋英全身要穴,也已解开,微睁双眸,一见推拿穴道的
    人,正是动手过招的敌对人物,她性情至为冷漠,偏激之见,比

乃师还深,立时由地下一跃而起,避开玉娇的手,倒竖柳眉,沉
声大喝道:
      “谁要你们这种猫儿哭老鼠的假心假意,姑娘可杀而不可辱!
跻身武林之列,谁还珍惜这条性命不成!”
      她这种无礼傲气,也逗发了白玉娇满腔怒火,立即报以冷笑
道:
      “要想死,极容易!可是我们不愿这么做!师门传徒授艺,
原在于维护武林正义,决不是恃技凌人,眦睚必报,动既置人于
死,两位师兄,已为贵派所擒,但我们却不需要你两人,作为人
质,这举动,既非示恩,也不在乎你们消仇解怨,不过秉师门训
示,求一心所安,今后为仇为友,悉听尊便。”
      铁秋英大约因为听到对方的人,也被自己师傅擒获,怒气稍
解,立朝师妹喝道:
      “我们不妨就此回洞,准备迎接那些名门正派,大恩大惠的
武林高人便了!”小蛮靴轻轻一跺,正待纵身入洞。
      不料鹰唳长空,劲风直扑,两只翼展逾丈,身长六七尺的大
苍鹰,敛翼而降,双方一来一去,前扑之势,都非常迅疾,前面
的那只大鹰,却从铁秋英的头上,一掠而过,利爪如钩,不但把
她满头秀发,弄得非常凌乱,铁爪上还带了不少。铁秋英只觉头
皮一疼,无端受了人家扁毛畜牲的戏弄,真是有苦难言,遂和师
妹一前一后的往普陀岩下落去。
      徐瑶和白玉娇满心称快,麟儿却用手抚着两只苍鹰的头,只
闻嘎嘎之声,那对灵禽,一左一右的伴着麟儿,欢啸不已!
      人禽依恋半晌,麟儿却把它们交给师兄师姊,并还一再叮
嘱,如陷身洞内,可速赴琼州岛(依琼州岛即海南岛,唐直琼
州,故名)五指山,找寻师妹,令她前来搭救,徐白两人,见他
说得郑重,知道事态非常,本待一同入内,但又顾虑本身功力,
不如师弟远甚,如相随一处,使人碍手碍脚,反不如让他独入为
佳,故只好颔首应允。
      麟儿一纵身,跃上普陀岩,岩下有一洞口,离顶端约有百十
来丈,两旁虽另有落足之处,他却用凌虚飞渡之技,疾落而下。
      静立洞前,洞口极窄,高可及人,幽暗沉沉,深不可测。
      稍事看情度势,立即纵身洞里,洞中全属岩层,愈往前行,
愈觉开阔,寒风习习,湿度极浓,脚底高低不平,如不能暗中见
物,行来至觉艰苦。
      忽闻有人沉声大喝道:
      “竖子如果悯不畏死,可深入水灵宫,一分高下!”
      幽洞传音,可以及远,这道理,麟儿却极具经验,一闻声音
略带沉闷,知道发话者离自己尚远,遂纵声大笑道:
      “水灵宫纵是龙潭虎穴,晚辈倒也想见识见识!”说完,一纵
身,正待往前飞纵。
      不料自己头上,突然飞落一物,同时,一股奇腥,扑鼻而
来,麟儿赶忙用“金鲤倒穿波”,往后掠退丈余,还未落足,只
闻“嘶”的一声,那东西便以警箭一般,电射而至,好麟儿,功
臻化境,立振丹田之气,猛可里,疾把双掌朝下一拍,趁势凌
空,那东西往前一冲,正值洞形弯曲,撞在壁上,只闻叭的一
响,落了下来。
      麟儿却用壁虎功,贴身洞顶,注视地面,却盘蜷着一条长约
七尺,全身带着黑白相间的环纹,头小眼细,尾部极短,其状如
掉的蛇形怪物。
      这东西,昂首圈着麟儿,嘴内却发出一阵嘶嘶之声,还喷出
一线白沫,直往麟儿身上射来,不过顶部高达丈余,那白沫却只
能喷高八九尺,空自昂首作势,竟奈何麟儿不得。
      麟儿不由暗想着:

      “这东西,大约是蛇的一种,但尾部却偏不像蛇,敌人用它
    防守洞府,想必蕴有奇毒,否则何必豢养这种奇形恶物?”
      正待相应不理,腾身往前飞跃,不料那蛇形怪物,摇头摆
    尾,嘴里却发出一阵“嘶嘶呜呜”的怪啸之声,看情形,不是蓄
    势待敌,便是招呼同伴,围攻目标。
      麟儿好奇,赶忙一停身,反手拔出义弟惠元,所佩崆峒派的
    镇山神物灵虎剑,神剑出鞘,银光迸发,声作龙吟,只照得古洞
    光辉,点点银芒,恰似漫空花雨,轻飘飘的向四周飞落。
      抚剑思人,  不由想到义弟惠元,天真纯洁,豪气干云,处于
    危难之中,不惜锐身自任,但求上苍怜恤,默佑平安,更念琼娘
    玉女等人,陷身金气绝谷,身中奇毒,生命堪虞,自己本为赴昆
    仑求药,却又于此间遇事,如陷身危困,累及多人,则真百身难
    赎了,想到此处,不觉满怀凄然,泫然欲涕。
      正沉思默想之际,洞内却传来一阵怅怅之声,碧光点点,数
    以千计,不但前面通道遍地都是,而且洞顶间,那些倒垂石钟乳
    以及岩隙之内,也现出无数碧光,分明满洞毒蛇,倾巢而出。
      麟儿不觉机怜伶的打了一个寒噤道:
      “洞中主人原是佛门弟子,为何豢养这么多的毒蛇?打蛇不
    怕蛇猛,怕的是蛇多,洞口这么窄,宝剑不能发挥威力,天蜈又
    不在身边。这事情,还真惹厌!”
        念头刚起,千万毒蛇,却发动猛攻。
      为首两条,身长一丈以上,头上,还生着红冠,率领群蛇,
      蜿蜒而至。
      带冠红蛇,离开麟儿,远达两丈以上,只一昂首,左面一
    条,呼的一声,激射而至。
        麟儿挥剑大喝道:
        “孽畜敢尔!”
      剑光一盘旋,不料剑尖触及左壁,踉跄一声,火光四迸,左
壁岩石,立时划了一条大槽,碎石四溅,宝剑旋绕之势,虽然受
阻,但拳大碎石,却有数块,把蛇头打个正着,麟儿趁势后跃,
进攻来的这条大蛇,却也为石所阻,只一落地,即把身子一阵盘
绕,口中红信,吞吐频仍,并还发出一阵怅怅异啸,那形状显得
    至为凶恶。
        右面那条大蛇,一见同伴受阻,似觉至为气愤,立把那又短
    又扁的尾巴,朝着地下啪啪数击,后面大蛇,便以潮水一般,疾
    从正侧三面,蜂涌而来,这种毒蛇,既凶猛,又灵慧,攻击之
    道,无奇不有,正面的蛇,昂首喷毒,立有千丝毒涎,对空激
    射,左侧蛇群,却蜷攻下盘,右侧者,则以毒弩一般,纷纷直攻
    颜面。
        麟儿振声作啸,疾把身子退后数步,人朝地下坐落,长剑对
    空一阵乱撩,灵虎剑自光如电,耀眼光辉,毒蛇挨着剑身,不是
    拦腰两断,便是蛇头飞落,刹那间,蛇血如雨,断肢纷飘,一股
    奇腥异味,使人难受已极。
        暮闻洞中有人冷笑道:
        “我以为是什么三头六臂之辈,却被小小几条海蛇,即弄得
    后退不迭,司马紫阳,夜郎自大,有名无实,教出的徒弟,到底
    是个软货!”
        麟儿知道是那带发女尼,在洞里冷讥热嘲,不由心中大愤,
    暗中恨道:
        “这贼尼,果真可恶,若是天蜈带在身上,一定可以将它搅
    个落花流水,只缘洞中太窄,长剑无法施展,非得另用奇计不
    可!”
        原来这种海蛇,也是爬虫类的一种,产于南海一带,口有毒
    牙,伤人难治,鼻孔生在头端,内有膜瓣,可以防水人内,周形

有麟,麟作六角形,全身有环纹,黑白相问,状至奇丑。
    武林邪门异派,多养奇毒恶物,用以害人,无相女尼,偶从
海外友人中,习豢上术,只缘普陀岩,这种海蛇颇多,动作敏
捷,毒性又重,用来护洞,自是奇佳,半觉老尼,有名的溺爱徒
弟,对这位宝贝弟子,更是纵容不管。实事论事,这女尼,平生
并无多大过恶,但性情偏激,作事颇毒辣,不免得罪很多的人,
水灵宫设防极严,以麟儿这种身手,尤不免遭受困拢。
    毒蛇纷纷进攻,数以千计,虽然挨着剑锋便死,但神剑却受
空间限制,无法放手施展,发挥功效有限,海蛇悍不畏死,受着
那带头的蛇略一指使,立便前仆后继,片刻之间,蛇身蛇头,堆
积如丘,依然进攻不懈。
    这一来,引发麟儿的真怒,左手却探入革囊,摸取天狼钉,
打算利用钉和剑,把洞中搅它一个天翻地覆。
    不料钉还没有摸着,却触及一颗圆珠,稍一回忆,即知这是
神山三老天惠真人。恩赐之物,不由暗想道:
    “据恩师面嘱,此珠有击退奇凶恶物的功能,我何不摸出一
试?”
    遂把红珠取出,似雨银芒中,红光耀眼,同时,一股雄黄异
味,散向四周。
    说也奇怪,这种雄黄味道一出,左右前面三向的蛇,便似潮
水一般的往后退,原来这东西头上细眼,发出碧绿凶光,但一受
着手上红珠照射,这种凶神恶煞般的怪物,立时缩头闪眼,似觉
最怕这种珠光,前面两条带有红冠的蛇王,虽较其他为佳,但也
怅然作啸,马上摆头朝后,对着洞里婉蜒溜走。
    麟儿不由心中大喜道:
    “这几位再传恩师,真是神仙一流,所赐各物,无一不针对
情况,含意极深,我这身武功,还得好好期重新学习呢!”念头
一起,不觉精神大振,手持红珠,缓缓地朝着洞中走来!
    前面蛇群,似极畏惧麟几手中所托着的红珠,但又不愿轻易
放过敌人,麟儿跟在它们身后,蛇群犹不时掉转头,怅怅作啸,
只要麟儿脚步加快,蛇群也立似聋箭一般,往前飞跑,这洞府似
乎非常深远,而且愈往前行,地形也愈为开展,但有好几处,石
乳林立,必须绕道而行,每经过一处石笋时,必须加倍小心,因
为上面还潜伏着成千成百,大小不等的海蛇,这种海蛇,又名蛇
婆,原系胎生,母的居多,大约因为阴盛阳衰,故成群结队,大
发凶威的,多系母蛇得意之作,而公蛇反伏首听命,甚至摇尾乞
怜,状至可笑。
    麟儿手中雄黄珠,效力也似有限制,超出三丈范围之外,蛇
群又无所畏惧了,所以只要麟儿一停脚,这群恶物,马上在三四
丈之外,停了下来,昂首喷沫,还把尾巴在地下乱打一通,只闻
啪啪怅怅,响成一片。
    那两条有冠蛇王,复又回首掠后。
    暮闻一声异啸,由洞底掠空传来,群蛇一闻这种啸声,立便
凶威大振,同时锐啸连连,似在呼应作答。
    麟儿不由一皱眉道:
    “这洞有一位主脑人物,听以前恩师口气,与二师伯极有关
连,怎的会这样的邪门左道,呼蛇之法,正派人物,怎能用得着
它?果真无礼取闹,说不得只有出手惩治了!”
    循着异啸之声,放眼望去,但见碧光闪闪,似飞奔来,那光
华,竟和紫龙珮一般,但不如神珮光华强烈,碧光临近,既不是
人,也不见物,空虚虚的似一无所有。
    大巴山受伤之事,足资为戒,麟儿手抱神剑,凝神注视这青
碧光华,沉声大喝道:
    “普陀妖人,竟想用这种幻形幻影之术,来和我比斗么?有

胆就现出身来!”
      语毕,将真气注于掌心,灵虎剑银光大盛,剑芒打闪,往那
碧露射去,但剑光依然往前直射,碧光也丝毫不减,可是地下顶
壁间那群海蛇,毒涎似雨,直往麟儿身前喷来,看情形,它们竟
丝毫不惧。
      麟儿心中一阵迷惑,忖道:
      “天地间怪物虽有,但也不会有形无质?这碧光到底为何物
所发?我何不用天狼钉试它一下?”
      遂探手革囊,取出一枚天狼钉,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道:
      “妖尼看宝!”
      右手一扬,竟用天山派的阳阴罡力,发钉出手,这奇异暗器
一打出,便见一溜梭形乌光,快逾陨星穿云,带着雷声轰发,朝
那碧光奔来。
      天狼钉功能裂石穿山,无坚不克,霸道非常,以阴山派毒龙
叟那么高的功力,头上肉角,尚被此物打伤,可是出人意外,这
一次毫不济事!
      天狼钉只一奔入那光华之内,但似一声闷雷,响过后,竟无
影无踪,麟儿立时右手往后一扬,神功转阳为阴,可是带来的,
不是得心应手的神物暗器,而且群蛇一阵鼓噪,原来一条六尺多
长的海蛇,竟顺着麟儿神功后带之力,趁势飞来,海蛇身无双
翅,自不会飞!凌空奔来,定是暗中有人将蛇抛出,顺着麟儿神
功用力方向,奔来伤人罢了。
      银光电起,对着那六尺多长的海蛇,只一撩,叭的一声,蛇
分两段,头与尾同落地上,那尾端兀犹婉蜒跳跃,蛇首也张口吐
信,一时尚未气绝!
      临场失宝,并还连对手的面也未见到,事态之严重,实非寻
常,饶他麟儿艺高胆大,在艰危险固之中,尚能保持定静功夫,
但这一次,他也失去以往沉着,困惑异常。
      敌我双方,相持不动,群蛇虽然大喷毒沫。但因还在三四丈
开外,远不能达!这样,足足僵持半个时辰。
      碧光中突传来一声冷笑,紧跟着那带发女尼的声音,竟在发
话道:
      “无知孺子,也该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么?我身入佛门。
作事从不更改,撞人本门禁地,不按规受罚,那怕你有天大的本
领,你就莫想离开,念你把秋儿兰儿,自行释放,受罚之事,我
也愿意减轻,你那师姊可以免究,而今只要你和你师兄,自来洞
府,领受十五蚊鞭,我即可予以既往不究,这样责罚,可以说是
破例从轻,否则,你只好自践前言,亲往水灵宫里,救出你那两
位师兄吧?”
      麟儿不由一股怒气,直透顶门,冷笑道:
      “亏你还跻身武林长辈之列,这样的意气用事?想处分,极
简单,如果你能胜过我手中这柄宝剑,要打要杀,全凭你意,否
则,免开尊口!”
      旋把手中长剑一挥,用剑光护住全身,带着一片风雷之声,
往前逼去。
      那女尼似又发出一声冷笑道:
      “你想用你师门中那点鬼画符,来此间现丑么?这一来,请
赴水灵宫便了!”说完,立即发出一阵啸声,青碧光华一敛,地
下群蛇,立往四周散去,洞中寂然,除灵虎剑发出一溜银光,照
彻全洞四壁外,余无所见。
      麟儿不觉骇然,手抚长剑,默默不语,怅立良久,依然向前
走去。
      摹觉一阵微风,迎面吹来,竟与阴山派毒龙叟六合传音之
技,如出一辙,不由一怔神,用功默察,只闻有人发话道:

    “洞主身怀异宝,你一分武功,虽然奇高,恐也难敌!水灵
宫装置奇异,自一入内,恐陷身其间,难以复出,我与洞主师
傅,原是至交,且另有渊源,自无法反颜助尔,云儿为她祖父所
伤,气怒之下,此时也化解不来,我一向对人,冷心冷面,除自
己儿孙外,极不愿伸手管人闲事,且此事至大,关系门派之争,
即使拙夫能饶恕云儿,掌门道兄,能否不究,谁也无法预测,尔
去昆仑求药,极应把握时机,不该在此逞强好胜,入宫救人之
事,可行则行,如无把握,应从速退出洞府,或忍气受责,以免
小不忍,则乱大谋,洞主人的师博,适因事邀游海外,她如在
洞,恐你早已遭擒,少年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前贤名语,何不
三思!”
    麟儿知道这发话的人,竟是玉女云英的祖母——抉桑姥姥,
不由惊喜交并,也用六合传音之技,告以所传训示,铭之五衷,
昆仑求药,只等此间事了之后,立即奔赴,洞主人语侮师门,欺
人太甚,而且擒去又是本门两位师兄,身为门中护法,如见危不
救,恐遭恩师责罚,身入水灵宫,自当提高警惕,应情施变理
    了。
    秘语发出后,也未见她再作答言,只好抱剑前进。
    前行却是一个朝上的陡峭急坡,绝岩屹立,通路高绝,右侧
即是一处仅可容人的石道,转弯曲折,潮湿非常,看情形,似又
折转来路,下行坡度,极为险峭,但已略见亮光,且有风雷阵
阵,隐隐传来。
    麟儿知道,水灵宫一定就在前面不远,遂凝神戒备,并暗中
思量,无相女尼,所携那隐形发光,收去天狼钉的奇形异宝,倒
不知是哪一类的前古神珍,灵虎剑既无法把它克制,紫龙佩又不
在身边,天狼钉反为其所制,剩下的,就是一付饶钹,一双肉
掌,胜与负,全凭一己武功机智,与乎天命而已。
    沿坡直下,前面已可见天光,光从数处岩隙之内,直射而
入,不远之处,却是一道石门,铁秋英和聂芷兰,依然身着淡
红,左右仗剑而立,一见麟儿距门不过十余步,聂芷兰却整容以
待,还把麟儿望了一望,眼光中毫无仇视之意。
    但铁秋英却依然寒着一副脸,不待麟儿走近,即冷峻地一笑
道:
    “你是来甘心受罚,抑是陪伴你两位师兄,坐居水灵宫内?
不妨将心意向我直说,为报答你那种大仁大义,我好好为你通报
便了?”
    麟儿见她傲慢冷漠如故,也微微引起一腔怒火,但不愿立即
发作,并把灵虎剑纳之剑鞘,以免对手笑己胆怯,而淡然笑答
道:
    “季某自来此处,原是倾慕贵派绝学,并欲瞻仰水灵宫那些
奇特异处,某与姑娘,全无恩怨,是仇是友,任随尊意取决。通
报不通报,倒不在乎!”
    虽是寥寥数语,但字字有骨。
    铁秋英玉颊凝霜,柳眉一坚,杀气重重,螃首微始,从那美
如悬胆的鼻中哼了一声,旋即冷笑道:
    “你打算仗剑闯关是不是?”
    麟儿纵声大笑道:
    “何须仗剑,只凭一双肉掌,即可进出由意!”
    “那你就不妨一试!”双方抽剑出鞘,剑光如电,左右相交,
洞门口也不过仅容一二人出入之地,两女左右相让,而且手中所
持,原是一种削铁如泥的利器,据两女心意,饶你武功再好,倒
要看你如何闯入!
    不料麟儿果然空着一双手,行若无事,朝着二女缓缓走来。
    铁聂二女娇咤一声,双剑齐发,铁秋英是用“毒龙出洞”一

振腕,剑身上即嗡嗡作晌,长剑如经天长虹,平胸直刺。
    聂芷兰虽感麟儿义释之德。仍知道这位师姐心胸极狭,如让
她看出自己心意,说不定就要在无相女尼面前,变颜相向,这种
事,最犯师门大忌,只一查出,罚便不轻,没奈何,只好用一式
“大江涌日”,易只用五成功力,但这一招却颇见神奇,娇躯一
转,剑尖由下直卷而上,便似神龙出海般矫夭不群,紧跟着剑随
柳腰一转之势,竟发出一道锥形光幕,带着一阵锐啸之声,对手
若无真实功夫,趋避失宜,不但挨着剑锋,就得血洒当场,就是
撞着那殷凌厉剑气,也非受伤不可。
    麟儿慧眼如电,早看出聂芷兰是被迫出手,遂存心戏弄铁秋
英,也出出心头这口恶气,不待那妮子剑尖刺到,立将身子往下
一坐,同时他还擅缩身之术,这一次,竟也施了出来,一缩一
坐,那身子便憾一具肉球,旋滴溜溜的往旁边一转,立闪身铁秋
英的身后,并还出语讽刺道:
    “这一招,趋避得法否?我如果用天罢掌击你背部,虽有长
剑,岂不反为碍手!”
    讲还不打紧,他偏用掌往她背心轻轻一拍,并还噗哧失笑
道:
    “如再加挤按之力,一代红粉,命丧当场,这一来,岂不冤
枉!”
    铁秋英又气又急,既恨且渐,赶忙一纵身,往前趋避,不料
对手却如影随形,依然在她身后。
    聂芷兰自然不能眼看师姊受窘,挥剑抢救,右手长剑一挥,
“巧搭天桥”,疾朝麟儿头上就劈,麟儿往右一横身,不料聂女心
思颇细,也猜出麟儿有此一着,左手剑诀顺势往前一指,食中二
指,也触及麟儿左额,轻轻的戳了他一下,赶忙见好就收,疾把
身子往后一撤,淡淡一笑道:
      “适才这一下,我如用的是二龙探珠,你这一对招子,还不
立时受伤么?”
      麟儿虽然被她戏耍一下,却喜此女聪明过人,也就漫不为
意,一笑置之。
      铁秋英怪她得手不伤人,白了师妹一眼,立又挥剑发招,剑
光如一条匹练,上下飞舞,洞门之外光华闪烁,剑气森森,着着
疾朝麟儿猛逼。
      麟儿不愿再事纠缠,竟施展空手入白刃之技,疾战数合,即
欺身进入剑幕之内,撞巧铁秋英施展一式“兽云吞日”,剑若河
汉凝光,卷攻而至。
      麟儿竟施展达魔神罡,反手一掌,掌风如山,往剑身一击,
只闻当的一声,铁秋英虎口震裂,长剑亦飞脱出手,剑碰石壁,
竟深入一尺有余,铮铮之声,历久不绝。
      只闻一声长啸,啸作龙吟,青光一闪,早朝着铁聂两女所守
护的石门,一穿而入。
      正是:
      至友犹困金牛谷
      此身又入水灵宫
      麟儿也不管她死活,单掌护胸,一式“飞燕投林”,即已穿
入石室。
      不料他虽然轻灵疾快,对手却也不弱,前冲之势,欲止未止
之际,摹闻两声清笑声:
      “竖子大胆!”
      两丝寒风,当胸扑来,麟儿知道,这种功力,原是佛门秘
技,洞主人介于正邪之间,既是佛门秘授,更兼旁门之氏,而且
出现的人,目前只有一位,与二师伯苦行禅师那位有关的人物,
此时尚未出手,如二人分别合击,能否抵住,毫无把握可言,当

即把神山三老,饶钹僧秘授旋乾转坤之技,施展出来,他把身子
屹立如山,左右掌凝贯功力,太清神罡,欲发未发,对着袭来的
两股寒风一挡,果然对手功力不凡,双掌压力如山,美麟儿沉着
气,右脚往斜刺里横跨半步,身形半转,左右掌前住门口送去,
只闻震天价一声轰然大响,洞门被这武林中罕见的功力一击,坍
塌了一大块,长逾丈,深宽逾一两尺的白色岩石,轰然倒地,这
声音与那是风怒号之声,汇合一处,只闻雷声阵阵,震耳欲聋,
地动天摇,山洞大有倾颓之势。石洞不但纵深颇大,高与阔均能
作适当配合,正当中悬着一盏六角琉璃灯,光华白中带青,照得
洞中如同自昼,左右两端,各摆着一张禅床,色作碧绿,式样奇
古,床面光可鉴人,晶莹如玉,扶桑姥姥与那无相女尼,一同在
左面禅床之上,扶跏而坐,运气行功。
    右面禅床上,也坐着一位带发女尼,论年纪,也不过四十上
下,青袍覆体,长发披肩,容比观音,心同佛子,毫无无相尼那
种冷漠跋扈,盛气凌人的傲慢气息。
    麟儿这一手旋乾转坤的武林绝技,不但把无相女尼,在那冷
漠无情的脸上,看得勃然变色,就是右首边那带发女尼,也微睁
星目,而且轻轻地唬了一声,旋从身边,摸出一尊玄玉佛像,闪
闪地发出一种青碧光华,与进洞之时,所见那有光无人,有声无
色的碧光颜色,完全一样,一见这座观音玉像,麟儿即知道二师
伯少年时青梅竹马之交,准是这女尼无疑。他对师门原至依恋,
凡与师父互有渊源,或师执前辈,他都心存好感,于是对着这女
尼,深施一礼道:
    “武林后进季嘉麟,偶经此地,无心触禁,得罪前辈,还望
刘老前辈,原谅此举之不情,他年虽赴汤蹈火,必有报命!”
    这女尼一见麟儿竟能道出她娘家俗姓,不觉心中一惊,但她
仍然保持沉静,淡幽幽地一笑道:
    “贫尼少小皈佛,俗家姓氏,早已忘却,着相之词,还是不
去说它的好?”
    麟儿纵声大笑道:
    “既知着相,缘便未空,天龙竹杖与玄玉观音,两者均为佛
门至宝,宝主人曾有遗命,合则证道,离便误人误己,而今杖落
昆仑,玄玉观音分明就在前辈手上,杖主人一意清修,号称苦
行,数十年来如一日,老前辈既已身人佛门,岂忘却我佛大慈大
悲,那种舍身为人的精神么?”
    无相女尼,见麟儿语蕴机锋,不由心中暗惊道:
    “这小子,论年纪,不过十之五六,师妹以前的事,他似乎
知道得很清楚,如果让他再说下去,岂不令师妹倾向昆仑?我与
昆仑本无仇隙,只原江湖上传说纷坛,似道司马紫阳,有执掌武
林雄心,故对昆仑,变颜相向,也让他们知道:
    “普陀岩,水灵宫的洞主人,决不随人身后,看人颜色。”
    有此一念,原是贪咳,但这位可正可邪的女尼姑,却不管这
一套!
    只闻她沉着嗓子,竟朝自己师妹低喝道:
    “这小子,仗着年轻,专一瞎说八道,察其来意,无非司马
于阳耳提面命,着而自吹法螺,以令各门各派,一同归向昆仑?
接受他那发号施今罢了!”
    麟儿不等她说完,也怒咤道。
    “无相师太,在亏你是佛门人物,竟违反我佛戒条,贪嗅诽
谤,如再怙恶不俊,不等佛祖打你人阿鼻犁锄,我就要使报应在
你眼下!”
    无相师太双眉一挑,正待发作!
    右手那女尼,却含笑限止道:
    “年轻人血气方刚,说话不加考虑,事尚可原,待我还来问

他一问。”
      当即对麟儿微笑道:
    “闻你所言,我手上这玄玉观音的出身来历,你都知道清楚
了,据实告我,这宝主人原来是谁?”
    这一问,倒把麟儿考倒,他从紫阳真人处,熟知二师伯苦
行禅师的身世,也得知他少年时那青梅竹马之交刘惠贞,一身凄
凉事迹,惠贞之母,生前好佛,不幸早死,弥留时,给与她爱女
永留纪念之物,却是一座观音佛像,这件至宝,与二师伯在金竹
寺竹林中,所获得的一根天龙竹杖,不但互有关连,而且相互为
用,这一点,麟儿也从紫阳真人的口里,知道清楚,但玄玉观音
和天龙杖,初为何人所有,不但自知未听童人讲过,恐怕连二师
伯本人,也不知道!这样一问即瞠目结舌,无以为对,给与麟儿
极大难堪,立觉羞云上颊,只好对女尼摇摇头。
    无相师太,轻蔑地把麟儿看了一眼,竟冷笑连连道:
    “小子,你这是卖乖不讨好,反而出丑罢?道听途说,哪能
经得起考验?我劝你还是跑回去,找你师父司马紫阳,师徒杜门
谢客,读书十年,再行问灶,免得在人前丢人现眼。”
    麟儿虽然气急,但不愿和她作口舌之争,一展星眸,朗笑
道:
    “普陀岩本是清净之处,只缘有你这一位,难免不变为腥风
血雨?我本践约,搭救同门师兄弟,自愿来水灵宫走一遭,一到
此间,已无其他通道,显见水灵宫原在此洞之后,我不愿和人一
样,怀是非之心,逞口舌之利,就此失陪,有话就在水灵宫里再
说罢?”
      无相师太从鼻中哼了一声道:
    “要到水灵宫,必须经本室截击,你不防就此接着便了。”又
朝右手边盘坐的青衣女尼,略抬手招呼,那女尼即把手中佛像,
对空一抛,只见一道碧光,直朝无相师大的手中落去,那女尼轻
轻把手往前一饰,即将这玉佛接住。
      把麟儿看得纳闷异常,知道这么玉观音,威力之奇,绝不在
紫龙玉佩之下,否则,那么厉害的魔家界物一一天狼钉,决不会
遽尔被人收走,当即把灵虎剑抱在手中,大声喝道:
      “拦截趁早,否则,恕难久待!”说完,把手中宝剑一挥,光
华招展,嘶嘶作啸,人剑竟合而为一,剑光如一匹白练,从门口
抛起,沿着洞顶直朝通道口落去。
      不想他快,无相女尼,早料防他有此一着,忙运一口真气,
疾朝玄玉观音脸上一喷,但见青碧光华大盛,只一笼罩,即见光
不见人,碧光如电,立照在那通道口之间。
      麟儿凌空一跃,立即朝着碧光直落,神剑光华,照在碧光之
内,依然无挡无阻,但前面立有一股压力,往剑身一撞,只震得
手中长剑,踉跄作响,敌暗我明,彼则随心所欲,恣意袭击,而
自己虽以碧光为目标,但这种遁形之宝,原是佛门除魔之物,与
一般邪术不同,麟儿不敢冒险下手,赶忙用牟尼身法,朝侧边一
闪,收招撤退。
      青衣女尼,与无相师太,原是同门师姊妹,虽然性格互异,
但彼此原是息息相关,麟儿果真一举将师姊战败,自己总不能坐
视不理,而且他手中室剑,奇特绝伦,佛门异宝,竟不能将它克
制,不免暗自吃惊,不由想道:
      “好一个秀美天真少年,待我来再试试他的功力。”
      遂从禅床上一蹴而起,微一晃身,飘然降落,竟把手中一百
零八颗径逾三分,色作玄黄的念珠,当作兵器,漫不经意地把右
手一抖,那串念珠,立便直如蛟鞭,往麟儿腰眼上轻轻点来。
      “行家一伸手,即知有没有?”这种可刚可柔路内家气功,只
一施展,便知这女尼已是江湖上绝顶人物,麟儿立把灵虎剑往下
一撩,“轻风舒柳”,剑洒满地银雨,紧对着这长逾三尺的奇异兵
刃削去。
    青衣女尼脸带微笑,内功一撤,珠朝下落,青布僧鞋微一转
动,那美妙身材,便似散花天女一股,避开麟儿剑势后,立欺身
进招,右手挽着念珠,左掌缓缓朝麟儿胸前按去,并还笑说道:
    “你能抵挡五指问心掌,可能避开这种无相掌法?”
    麟儿只觉一股绝大推力,势如排山倒海,当胸压至,他原是
小孩心性,喜和别人硬拼功力,竟不用护身神功,将来式化解,
也不用牟尼身法,予以趋避,却把达摩神功,劈空打去,掌力接
实后,罡风如山,双方心神一怔,麟儿也只用五成功力,掌风章
被人推回,赶忙用牟尼身法,顺着掌风来势一转,即脱出威力畴
范之外。
      女尼微笑道:
    “想不到你与少林派,还有渊源,否则伏龙禅师的达摩神功,
素来自秘,绝不至轻传外家弟子?本门的人,久想试一试这种武
林秘技,既然你能练得,只好找你,适才你或许未以全力相搏,
这一次,你不妨尽量出手!”
      麟儿不由暗笑道:
    “做徒弟的或多或少,得接受师傅的一点特性,这女尼本性
虽然温和敦厚,但总有一点轻视别家,我虽然为了二师伯的关
系,不使她当面落败,总得设法使她知难而退才好!”旋把大眼
睛霎了一霎,立便含笑答道:
    “前辈只管出手,晚辈接招便是?”说完,即将灵虎剑纳之剑
鞘。
    青衣女尼,微一纵身,便似风飘柳絮般,毫无声息,石火电
闪般,轻快绝伦,柔夷素掌,轻轻往前一推一按,这一次,竟是
双掌齐出,挤压之力,决非闪避可了,麟儿当场立定,静如狱峙
渊滞,全分功力,凝注双臂,远之两掌,掌本前伸之势,却顺着
女尼所发出的无形内劲,渐渐将掌后移,暗本前把前压之势,抵
销了很多,由石室直通水灵官的通道,那青碧光华,犹如一轮明
月,停留于通道之中,分明是无相女尼,紧守通道要口,却看着
自己与她师妹,拼死搏斗,不由暗恨道:
    “这场事,纯是那女尼偏激之见所促成,我何不对着洞口光
华,赏她一掌?”
    心意一动,即将身子微转,吐气发声,疾把青衣女尼打来的
无相掌力,转了一个方向后,脱手飞出,这还不奇,奇巧处,在
于力上加力——即无相掌力之后,还加上了少林寺的达摩神功。
    掌风疾劲,有如岳撼山颓,风力奇热,今人无法忍受,快如
脱弩之箭,直奔那有光洞口,只闻类似闷雷地一声异响,碧光荡
漾,历久不绝,洞口虽然无伤,青碧光华却已减弱。
    青衣女尼,秀容一变,脱口清睫道:
    “再接贫尼一掌!”话声未落,人已拔身横空,只觉微风讽
然,那炯娜身材,飘忽如仙,右掌前探,无相掌力,三度出手,
这一次竟是全力相搏。
    麟儿不敢怠慢,双掌合什,“童子拜佛”,不等对方掌到,双
掌朝天一翻,两方面都是倾全力以赴,青衣女尼,被他这种少林
寺的镇山功力,震得从空中飘落而下,麟儿也觉得对手掌力,沉
重异常,正待收身撤式,只闻碧光连晃,凌空掠来,寒风似筋,
直袭心胸。
    麟儿知道无相女尼,在暗中已施展那五指问心掌力,立用伏
魔神功护身,右掌一扬,乾元功劈空打出,并朝着那光华大喝
道:
    “仗宝暗算,就是打胜也不光荣,有本事,互以拳剑分高下
如何?”

      无相女尼,避不作答,仗着这座玉观音,可以遁形,可以护
身,竟大施袭击,而且招招诡秘,着着毒辣,青衣女尼,为着维
护师门,也和自己师姊,并肩作战,两条人影,一道碧光,竟在
石室,互相逐北,麟儿虽然愈打愈勇,但神剑掌风,竟不能伤那
无相女尼,青衣女尼刘惠贞,又是与二师伯有关人物,自然不能
把她打伤,这一有所顾虑,便失去主动能力,处处为之掣时。
      麟儿渐觉不耐,暗道:
      “我何不施展牟尼身法,将这青衣女尼困住,只要将无相女
尼引开,奔离通道人口,然后用最迅速的方法,进入水灵宫,把
人救出,她又其奈我何?”立飞腾疾转,把饶钹僧所传的那奇特
身法,施了出来。
      青衣女尼,原对麟儿颇具好感,虽然动手扑斗,全系迫不得
已,并未存心拼命,旋见麟儿身法怪异,不觉噫了一声,正想停
手再问,眨眼之间,这孩子已落在她的身后,右掌一挥。往她背
心便击。
      那青碧光华,有如长虹经天般,疾朝麟儿落来,不意麟儿这
一掌,原是诱招,趁着碧光还未落地,他立把双足一点,却朝那
通道人口奔去,碧光一落,即便发觉,正待奔因缠战,麟儿却已
停手发话道:
      “晚辈侥幸脱出拦截,恕我冒昧入宫!”
      青衣女尼,默然不语,扶桑姥姥,却始终盘坐禅床之上,对
双方扑斗之事,袖手旁观,不出一手。
      碧光闪烁中,却传来一声冷笑,笑声中,似乎充满怨毒。听
得使人毛发直竖。
      麟儿知道身人水灵宫,要救人出困,自比入洞还难,然而事
已至此,却有何法可说?只好用伏魔神功,护住全身,转头便朝
里走去。
    折左转,不数十步,便是一条石隙,白光如电,却从里面射
来,那光华至为强烈,却不知是何物发出,人未近前,眼底便觉
金花乱绕,有目难启。
      麟儿不由心中大惑不解,暗道:
    “半觉师太师徒之间,在江湖上,不闻善行,也无恶名,普
陀岩中,却有这种奇特布置,自非佛门高僧所应有,此人如有心
作恶,为害之烈,确实难于预计。只一有便,我必设法将这些害
人之物,一举摧毁。”
      心念一转,反手即拔出纯阳双钹,一纵步,即使落在石隙之
内,前面情景,几乎使麟儿惊叫失声。
      所谓水灵宫,原来是一座形似半球体的大石洞,洞顶,却嵌
着无数银色,光可鉴人的镜子,以及白中带青的灯光,光华四
进,已使人有目难睁,更加上离水面不远,却有一道环形石隙,
洞外阳光,投射水面,光线却反射而入,只一落在那洞顶镜子
上,更发出一种强烈光华,尽管你将双眸紧闭,犹被这种强光照
得头昏眼花,洞底,原是南海水面,海风从环形石隙中,呼啸而
入,风力强烈时,波涛汹涌,白浪如山,撞在四周岩层上,便发
出一阵轰轰拍拍之声,这种奇特构式,既反强光,使人眼花缀
乱,更产回音,使人双耳失灵。
    麟儿立足之处,离水面不下数十丈高,水面上,虽凸出几处
珊瑚礁,但四周毫无落足之处,要想上登下降,除用蹈空术外,
毫无他法可想。
眼花缀乱之下,正中珊瑚礁上,似乎盘坐一人,那人穿着一
身白衣,不管麟儿目力多好,不用说着看个仔细,连是男是女,
也分辨不来。
    光线太强,小立不久,便觉头昏目眩,麟儿好奇心甚,却又
不愿就此走开,只好用饶钹遮住强光,凝神下视,白衣人的左

右,似还各随伏一人,依稀似是自己两位师兄,与人家合困一
处。
    坐着的白衣人,却看出是位男子,头上还挽着一只道譬,大
约是全真修道的人物。
    猛可里,麟儿亿及师傅紫阳真人,曾谓八大弟子中的七师
兄,玉虚道人裴庆,却系带艺投师,他原来恩师白鹤神君,自谓
身有大难,骑鹤赴南海以后,武林中即未再见其入,说不定,危
困的白衣道士,即是与师门互有关联的人物,七师兄的启蒙恩师
——白鹤神君。
    他正凝神注视之际,忽觉一股绝大压力,竟从身后推来,在
平日,武林耳聪眼锐,可是身临这种奇特之境,噪音强光,已使
耳目失灵,竟待回身却敌,但身后推力,过于强大,而且通路既
窄,手脚无从展开,自己所立之处,又在边缘,这无异于“前无
退路,后有追兵”,身临除境,处处掣肘,没奈何,陡将双钹前
后一扬,紧跟着身子往前一纵,竟施展凌虚飞渡之技,如风飘柳
絮般,从上降落。
    只闻笑声大作,音浪中却有罡气横空,洞壁回音,响若春
雷,刹那间,白浪如山,水珠四溅,碧光千万点,竟随着波涛汹
涌之势,推波助澜,浪涛愈卷愈高,坐在珊瑚礁上的白衣道者,
不但衣履尽湿,而且两手紧抓着那蜷伏左右的两人,形状至为紧
    张。
    麟儿一见浪花中,碧光荧然,不觉心中大疑,旋将饶钹护住
双目,凝神望去,水里竟潜伏着海蛇千万,这东西性喜乘风鼓
浪,无怪乎有这么大的波涛,为着救人,也无暇与道者先行招
呼,双钹扬合,罡气弥空,往波涛汹涌之处一压,立即风平浪
    静。
      那道者喟然太息道:
    “若兰,数年来,我闭居此室,双目失明,所忍受的这种苦
肠,按理讲来。也可弥补我那无心之失,昆仑弟子,你将他们幽
困此室,紫阳道友,道行清高,你这种偏激行动,岂不引起绝大
纠纷么?”
    水面波游,比已平息,那无数海蛇,受麟儿太清罡气,震死
不少,但海蛇生性凶恶,悍不畏死,仍成群结队的爬上珊瑚礁,
睁着一对绿光荧荧的细目,张口吐信,乘袭进攻,但水灵宫却暂
趋平静!
    无相女尼,仍用玄玉佛像,隐住身形,那青碧光华,却悬在
洞口,光华中发出一声冷笑道:
    “你我情分已绝,目前彼此跻身佛道,殊途异趣,道不同,
不相为谋,你捧紫阳贼道,目昆仑为正宗,我却认为本门得佛家
真谛,旁门别派,绝难比拟,你杀我兄嫂,使申氏门中,一蹶不
振,即无门派之别,这仇恨即使入切齿难忘,我还顾及夫妻情
分,不忍下手伤你性命,坐困十年,仍然还你自由,如若不耐,
不妨动手过招,或生或死,凭技艺高下分强弱,至于我为善为
恶,你已管我不着了!”
      稍事沉吟,又继续说道:
    “我俗家姓名,已不愿闻人继续提及,下次如再有那种肉麻
叫法,可别怨我下手无情!”
    麟儿一听,已知道这道人与女尼,双方原是一对夫妇,旋因
故成仇,道者心生悔恨,自求女尼释看前衍,不料对方手辣心
黑,竟将他幽困水灵宫,想尽方法,折磨十年,如果侥幸不死,
再行释放。目前道长两目,因久受强光照射,业已失明,但无相
女尼,所用方法,更趋毒辣,声与光双管齐下,道者如使耳不能
听,纵令本事齐天,也无可如何了,这种惨无人性的举动,足使
麟儿震怒异常,两道剑眉一挑,双钹一合,饶声悠扬,荡漾空

际,正待凌虚飞跃,不料替目道者,业已发话招呼道:
    “何方道友,携带佛门利器,降临此间,贫道白鹤神君,有
话奉告,未审能否稍待片刻?静听一言!”
    麟儿见他已道出姓名,师门至交,那敢失礼?忙恭身回答
道:
    “昆仑弟子季嘉麟,参见师伯,还望不吝训示,以启愚顽!”
    白鹤神君,缓缓一抬头,脸含微笑道:
    “贫道无才无德,一失之误,自毁道基,紫阳旧友,道高望
重,小徒裴庆(按裴庆即玉虚道人)有赖教养,私衷窃感,此间
洞主,原是贫道敝内,缘以一时之误,遂酿成今日严重后果,个
中原委,一时也无从细说,兹又与贵派同门,因些微细故,致肇
争端,还望看贫道薄面,稍事容忍,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此
身虽残,自当感激不尽!”
    麟儿挨近道者,见他身着白色鹤毫,飘飘然有出世之姿,就
其年龄,当在六十岁以上,望之有如中年,三络长胡,长眉修
目,双目虹彩失去调节,显然久经强光刺激,以致失明,虽然坐
困洞中,但衣履颜面,尤清洁异常,一脸慈祥,  满怀正气,语言
朗朗,中气充沛,一望而知为正人君子,绝非薄幸作恶之流可
比,不觉肃然起敬。
    玉立身前,天真稚气地一笑道:
    “老前辈慈谕,晚辈自当勉力遵行,尊目失明,不知是否需
求灵药了,俾使长者早日康复?”
    白鹤神君摇摇头,凄然一笑道:
    “我来此间,已逾七载,两眼失去视力,已达三年之久,行
年六十,已算长寿,尘世间留恋无多,灵药虽有,但可遇而不可
求,常言自作孽,不可活,我之偷生人世,原为还债而来,只要
若兰能对我谅解,即便残废一生,也觉心满意足,如不能以此见
谅,虽治好亦负疚终身,治疗之事,此时言之尚早!”
      麟儿听他口气,似觉两目尚有药治疗,  不过怕无相女尼,更
加深仇视,招致内心不安,遂暗道:
      “我何不故意激这女尼一下,让治目之事,与他们夫妻反目。
    不至混为一谈!”
        遂朗声大笑道。
    “老前辈既有此意,晚辈也不勉强,不过恩师曾经略向弟子
谈及,本门治目灵药,冠冕武林,绝非各派所能及其万一,老前
辈如需康复时,只需嘱咐弟子,向恩师恳求一方,包你药到病除
    便了!”
        只闻洞口有人噬之以鼻道:
      “不知死活的狂徒,身临绝境,死到临头,还在瞎吹大气。
我洞中预为布置的聚光神镜,久经照射。便是大罗真仙,不出数
年,目便失效,这种伤,初则目力疲乏,久则酿成绝症,紫阳贼
道那几下,谁不知他不过浪得浮名!有本事,  不妨显一手!”
      麟儿立即接口道:
      “然则治好了,你那记怀之事,可以一笔勾销?”
      无相女尼漫声应道:
      “记怀与否,我不愿与此事混为一谈!”
      “你说话可会作数?”
      女尼怒叱道:
    “狂徒,有本事,这管请,他双目即使复明,我绝不至对他
加深仇恨!”
    麟儿也不再致答,忙探手革囊,取出灵石天露与芝马肉,只
一拔开瓶塞,一阵芬芳扑鼻,香沁心脾,提神醒脑。
    白鹤神君,面露喜色,低声问道:
    “药有灵芝香味,令师真是神人,如有万年空青,两者合用。

再厉害的目疾,也可收药到病除之效?”
    麟儿悄上答道:
    “前辈双目,久受强光,机能萎缩,致招失明,千年成形肉
芝,可以恢复机能,灵石天露,可滋润目中神经,两者分途并
进,再用内功调息,不到二个时辰,目力便回复如初,师伯可将
双目睁开,晚辈和你点药便了。”
    遂用小指蘸着一点露水,两目各滴了两滴,又拣一片芝马
肉,纳入道长口中,白鹤神君,立觉芬芳满颊,两目凉爽异常,
暗中大喜,自不必说,仍和往常一样,盘坐运功。
    无相女尼,利用佛像遁形,紧守洞口,麟儿点目医伤,她以
为这不过系小孩之见,  也未动手阻援,双方原是剑拔弩张,这时
却将紧张空气,缓和下来!
    地面蜷伏的,正是水火童子朱志明,和一阳生蔡楚翘,两人
自始至终,未作一语。
    麟儿把他们扶起坐着后,但觉两人鼻息微弱,心脉弛缓,知
道已被人点中全身昏穴,遂运用道家秘授,太清神罡,略一凝
神,功贯掌心,只觉一股热气,左右手在两人身上,一阵推拿,
这些动作,他原用得熟而又熟,不到半个时辰,朱志明人已清
醒,见自己身旁所立少年,和但丰神如玉,而且内功奇高,满怀
困惑,但又不知这就是自己的师弟,正待出语相谢。
    麟儿已含笑招呼师兄,并把自己的出身来历,一一诉说,朱
志明自是欢喜不尽,手抚麟儿肩膀,赞不绝口。未几,蔡楚翘也
醒转过来,朱志明自不待麟儿开口,即把这位赛似金童,最为出
色的师弟,代为介绍一番,蔡楚翘却喜欢得跳起来道:
    “季师弟,你真把我们想坏了,师尊每言及你那聪明过人,
功臻绝顶的事,同门兄弟,莫不响注,今日相逢,还使人疑是梦
中呢?!”说完,又把周遭情景一望,一见环境奇特,不觉恨声
    道:
        “此处有此强光,又如此险峻,莫非我们被人擒缚受困!”
        麟儿笑答道:
        “谁说不是?”遂把洞主人的一切渊源,概略一说,朱志明为
    人持重,还不怎样,蔡楚翘却气道:
        “这妖女,与我们素无仇怨,下此毒手,我们联合出击,把
    她这种害人布置,一一捣毁,以出心头这口恶气如何?”
        麟儿又把二师伯苦行禅师,及受困师执长者白鹤神君,与洞
    主人彼此间的关系,大略一说,朱志明与蔡楚翘也觉左右为难。
        白鹤神君,盘坐石上,凝运功力,呼吸之间,初则呼然有
    声,若微风起于频未,继而呼声愈来忿响,若朔风怒号。
        朱志明与蔡楚翘弄得相顾骇然,不由暗道:
        “武林中的内家上乘功力,源派虽多,但无一不使气劲潜运
    于十二重楼,久静生明,方能达到以神御气,挥气摧敌的至高境
    地,本门掌教真人和两位师伯,均已到达这种至境,但未闻及盘
    坐练功,呼啸作响,像他这样的人呢?”
        蔡楚翘人至天真,虚心好问,知道这位师弟,如就功力论,
    连门中长辈,也难及他这种旁通博引,广泛精深,遂含笑以此意
    询及麟儿。麟儿笑语道:
        “内家功力,随门派而不同,本门发源于道家还统,练就太
    清一罡之气,可柔可刚,销金烁石,崆峒得广成子真传,太乙五
    灵真气,与太清一罡,异曲同工,但稍加柔和,少林达摩内罡,
    又略嫌霸道,其他武林中的混元、阴阳、乾元、太极,各有千
    秋,至于这位前辈听习,似是武林中曾盛称一时的煞风神功,如
    果所料不差,威力还不止此呢?!”
        话犹未尽,白鹤神君口鼻之间,果然呼吸如雷,轰声大作,
    风力如箭,吹向水面,引起一片狂涛,白气蒸腾,弥漫空际,那

    威力骇人之极。
        水内海蛇,被他这一搅扰,存身不得,奔南逐北,宛如粪中
    蛆虫一般,有的还昂首作啸,身在水中,用力一弹,快似离弦之
    箭,立往礁上冲来。
        神君只管运气行功,恍如未觉,口鼻之间,罡气如雷,一阵
    阵发往水面打击,双方一来往,往上直冲的海蛇,只一撞着那奇
    异风力,不是当时打翻水内,立便卷向一旁,存身不稳。
        这种凭内家劲气,独斗万千海蛇的奇景异象,不但把朱蔡两
    人,看得口呆目定,就是麟儿也觉这位前辈功力,煞是不凡。
        摹闻无相女尼,脱口怒咤道:
        “你想仗着那小辈撑腰,竟在水灵宫内,凭你那点邪魔功力,
    伤我豢养的海蛇么?看我的!”
        一缕寒风,立即当头罩落。
        白鹤神君,双掌对空拍出,呼然一响,风力如山,立将吹来
    的寒风,吹向两旁,并喟然太息道:
        “若兰,你我年华已去,功力一失,此身便如泡影,半觉师
    太,在武林辈份极尊,数十年佛门清修,火气奈何如此之盛?十
    年之约,我决严守不爽,可是故人弟子,无论如何,你不能把他
    们和我一体看待,而今我目力恢复,功力不但丝毫未失,反比以
    前精进很多,季贤侄身上背着的,那是佛门圣物,纯阳双钹,百
    邪不侵,这东西,绝非紫阳掌教所有,也决非他自行获得,支持
    他的,恐是前武林中曾轰动一时的人物,如果遇上那几位名份至
    尊的老前辈,你这一莽撞,岂不惹上无边大祸么?不管你对我个
    人如何伤害,纵使化骨成灰,我还念及夫妻之情,毫无怨愁,直
    陈无讳,也系顾及你未来安全,还望成名不易,仔细思量!”
        无相女尼,冷笑一声道:
        “这种猫儿哭老鼠,假慈悲的做作,劝你少来!神山三老,
即便还在人间,我师徒正存心找他们的晦气,如果人都像你,最
好闭居石室,一辈子也不用出来!听你所言,那小鬼背着的丧门
钹,既是三位老怪之物,就不妨着他冲出我这水灵宫府,以显显
他的道力!”
      白鹤神君只管摇头。
      朱志明和蔡楚翘见这女尼非常跋扈,性情乖僻得不近人情,
不觉大为气恼,水火童子朱志明,原是火器能手,竟伸手取出一
颗霹雳弹,一溜乌光,脱手飞出,疾朝那青碧光华打去。
      麟儿大吃一惊,并伸手阻止,那还来得及。
      只闻哼然一声冷笑,霹雳弹未到洞口,却反弹回来,麟儿知
道这东西一炸之力,非常强大,只一挨着,任是铁打金刚,也难
幸免,当即一腾身,左钹朝着乌光一扬,太清罡力,呼然作响,
霹雳弹被罡气一卷,直往斜刺里奔去,刚一接近水面,弹起爆
炸,响若惊雷,水面开花,浪如山立,海蛇无数,被炸得断枝横
飞,血雨四溅,奇腥焦臭,使人掩鼻欲呕。
      那青碧光华,如横空霹雳,疾落而下,还未接近,立觉压力
如山,当头罩落。
      白鹤神君,一见故人无情,势同拼命,立把双眸一睁,人如
闪电,拨地而起,右手宽大袍袖,往那青碧光华一拂,两股无形
劲气,一则居高临下,一则由下往上直撞,双方还有四五尺远
近,各被内家真力撞开。
      碧光好似幽灵一般,轻飘飘的直往上扬,白鹤神君则被震得
往斜刺里一落,眼看即须坠身水内,但他系江湖上有数高手,临
危不乱,猛可里强振丹田之气,立把两只宽大袍袖往下一挥,袍
袂迎风,借力使力,又复腾高一丈五六,紧跟着一飘身,招化
“寒塘横鹤”,只觉微风飒然,人便落在礁上。
      这种对手招式,不但轻快逾常,而且险而又猛,只看得朱志

明和蔡楚翘叹力观止,就是麟儿也觉得这位师执前辈,功力之
纯,直堪与师门长辈,并驾齐躯。
      无相女尼,恨声道:
      “薄幸无耻之辈,我早知你口甜如蜜,蛇蝎为心,果然仗着
双目复明,又复负心反噬,我如不将你弄得无法自拔,也不算是
普陀门弟子!”
      神君一脸凄然神色,知道再费口舌,也难将她说服?只好默
不作答。
      麟儿暗中想道:
      “这玄玉观音,威力到底有多大?我何不试它一试?如用双
钹开道,节节将女尼逼退,再着师兄紧随身后,岂不可也可脱离
虎门!否则金牛谷的人,脱困无望!”
      立施展蹈空之术,将双钹护住全身,紧朝洞口冲来,不料无
相女尼,早看破麟儿心意,不等他跃身临近,却从洞口发出一乌
梭,接挟啸声,对着麟儿奔来。
      白鹤神君大吃一惊,忙高声喝道:
      “贤侄速退,此物绝毒!”
      麟儿也知道这东西的威力,自己尚可防避,惟恐伤及两位师
兄,只好用钹风将它震落水中,那东西落水爆炸,又把海蛇弄死
    不少?
      无相女尼,仗着至宝防身,又复居高临下,紧守洞口,竟不
离开,一任麟儿功力再高,却也拿她无法,就这样,便把人困住
    一日以上。
      女尼恨心一起,人性全失,把人困住后,却断绝饮水食粮,
白鹤神君,虽然坐困数年,无相女尼,尚未施展这一煞着,否则
    早已无命。
        偏巧麟儿革囊已空,滴水全无,其他三人更是一无所有,麟
儿与白鹤神君,仗着内功精堪,尚还不饥不渴,朱志明和蔡楚
翘,被洞中强光一照,即觉舌干唇枯,一天不食,还可楞腹,滴
水不沾,却无法煎熬,蔡楚翘忍耐不住,竟跑到珊瑚礁边缘,想
掏水就饮。
      白鹤神君,忙喝阻道:
      “此中潜伏海蛇千万,水已有毒,且海水既咸且涩,无法解
渴,贤侄务宜忍耐!”
      又朝洞口大喝道:
      “若兰,我一身任凭你恣意折磨就是,这几位少年师侄,我
求你将人放了罢!”
      无相女尼纵声一笑道:
      “此时已不由得你了呢?今日万里晴空,一到正午,洞中光
    华特盛,我滴水不给,你还可以支持四五天,你那几位宝贝师
    侄,如能熬过两日,我即服输如何?”
      稍停,又吃吃大笑道:
      “按理说,司马紫阳,既然为武林领袖,徒弟有难,不会不
    知,否则,道可通神四字,岂是随便用得的么?”
      话还未落,那环形裂口中,竟有人按口道:
      “推其道可通神,师兄们有难,自有人按时驰援,妖尼如有
    煞着,尽管施为便了!”
      暮闻一声暴响,响若春雷骤作,水府四壁,晃晃摇摇,那林
    形裂口,竟被震落,石高盈丈,轰然人水,浪花四溅,有如碎玉
    抛珠,紧跟着,白光如电,幽香袭人,珊瑚礁上,飘然降落一淡
    装少女,麟儿一见,只觉鹿撞心头,悲喜交并,千言万语,梗在
    喉头,本欲一吐为快,无奈一时情急,语多反无从说起,痴如木
    鸡,圆睁着一双大眼,凝望少女,真情毕露。
      白衣少女落地后,即俏生生地站在麟儿身前。

      朱志明和蔡楚翘,一见少女,即惊呼一声:
      “师妹!”
      少女忙裣拎为礼,笑呼师兄,未曾与叙契阔,妙目流盼,却
在麟儿身上打转,原来这白衣少女,竟是麟儿旦夕不忘的师妹,
司马倩霞。
      美麟儿人美如旧,令别数日,丝毫不改,只是青缎长裤,箭
痕宛然,破损见肉,而且左腿伤痕,虽经玉人悉心疗治,但包扎
之处,还未解除,年青人眼尖,只一看,便了然入目,忍不住玉
容骤变,怜恤伤感,纷至沓来一起觉眼圈一红,情见乎词的问
道:
      “师兄,你左腿几时受伤?难道此间妖尼,动手伤你不成?”
      麟儿苦笑道:
      “小别以来,迭经奇险,絮果兰因,一时也讲它不尽,此间
事了,当与师妹详谈!”旋即引见白鹤神君,龙女以父执之交,
不敢失礼,竟以大礼参见,神君忙笑阻道:
      “贤侄女与季贤侄,同是武林中的瑶草奇花,祥麟威风,来
日必能统率群伦,为武林放一异彩?贫道自感无能,势因此间,
自误误人,至感歉疚,实不敢当此大礼!”
      麟儿龙女,彼此谦逊一阵后,只好免礼。
      洞口青碧光华,暮地大盛,麟儿知道无相女尼,必竭全力以
赴,以图一逞,遂笑向龙女道:
      “师妹项下神珮,烦借愚兄一用,此次千里求援,即为此宝,
并还抑仗师妹一身武功,共挽良友劫难?”
      龙女见他说的郑重,知道事变非常,迫不及待的将紫龙佩疾
从项间摘下,亲替麟儿挂上。
      那青碧光华,如一轮皓月,缓缓飘来,同时无相女尼的师
妹,手上持着那串一百零八颗佛门念珠,疾从空际降落,洞中珊
    瑚礁原有数处,可以随意落脚,人在强光照耀之下,只觉青影一
    闪,立即落于左侧,只一着地,立便挥手发招,念珠奔来,宛如
    灵蛇吐信,临宝矫天,疾朝麟儿左额就点。
        麟儿知道这位与师门互有关系的人物,力大招沉,双钹一
    扬,紫影如山,一边与青衣女尼刘惠贞,硬挡硬拆,另一面,却
    向龙女招呼道:
        “那路光原是佛门之物,与二师伯的天龙竹杖,原是一对至
    古神珍,霞妹千万大意不得!”
        白衣龙女,手上持的正是袁素涵的一对宝环,闻言知警,立
    把左环往臂上一套,竟拔下师门至宝七宝金幢,人在紫露拥簇之
    下,那婀娜身子便已凌空,碧光紫光,一合便开,彼此心里有
    数,龙女心愤对方把自己玉郎围攻,一招不得手,竟再接再励,
    着着猛攻,仅见一条白影,挟着香风四布,与那有光无人的碧
    光,缠在一处,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麟儿与青衣女尼,也大打出手,看似平手,实在麟儿心存顾
    忌,不愿毒使煞着,那女尼确也喜爱麟儿,看情形,也不过使出
    六成功力,那招式虽然非常诡秘,然中途撤式,点到为止者多,
    洞中走线,愈来愈强,麟儿神珮备而未用,微觉头脑昏花,趁碧
    光被龙女七宝金幢逼住之际,遂把钹交左手,右手探入革囊,又
    把身边仅存的一颗天狼钉取出,举手一扬,竟朝圆顶中央那最大
    的镜子打去。
        只闻轰然一响,山洞雷鸣,圆顶碎裂,破镜横飞,麟儿一式
    得手,天狼钉连收连发,竟把洞中布置,破坏无遗,最后几式,
    紧对环形裂口,天狼钉威力奇大,乌光如电,三发一过,朝海面
    的洞中石壁,完全炸崩,那缺口,宽与高竟达两丈以上。
        无相女尼,怒不可遏,一口气,全发在龙女身上,藉着玄玉
    佛像,遁住身形,五指问心掌连环进出,但龙女却练就大师伯的

混元煞气,又用也宝金幢护体,能守能攻,毫无所惧,加以麟儿
恨她心辣手黑,并收去自己的天狼钉,哪能不向她索还?于是施
展牟尼身法,身形疾绕,只几晃,立即摆却青衣女尼的缠斗,一
声清啸,紫龙珮光幕如山,双钹分合无常,水灵宫饶声震耳,积
愤之下,竟想借玄门罡气,和几件武林至宝,一举将那玄玉观音
震破。
      还有龙女,几与麟儿心意,不约而同,两人都是猛攻硬击,
而且是一左一右,对面夹攻,真要双方往当中一合,以钹。珮、
幢三宝威力之大,无相女尼手中所持的玄玉佛像,虽不震碎,也
得受伤。
      白鹤神君一见两人要下毒手,不内心中一急,袍袖展处,
“龙现九天”,竟面对麟儿跃来!
      麟儿大吃一惊,只因去势太猛,收式不住,赶忙翻身一跃,
“云里翻身”,仰面朝天,轻飘飘的往斜里跃去,无相女尼,总算
躲过一个强敌。
      左面龙女斜刺里横空猛击,女尼也来个硬接硬挡,但见碧光
灿然,风雷迸作,锐不可当,龙女一怔神,猛将七宝金幢往前兜
落,右手宝环,却用雪花盖顶之式,临空挥来,眼看环落光圈,
便觉一股反弹之力,把宝环震开,碧光一暗,疾朝下落,龙女也
打出真火,小蛮靴临空一蹴,人如射姑仙子,衔尾追来,这妮子
玲珑透顶,业已看出女尼虽将全身遁去,但人却被宝环震伤,故
制她之道,首则以宝幢开路,跟着便以环对碧光直打,这一打
算,实不失为一克敌制胜的聪明要着,眼看无相女尼,危机己
迫,白鹤神君和青衣女尼正待一长身跃救,不意微风飒然,一条
人影,疾跃而下,人未落脚,凌空探掌,五指朝着龙女皓腕一
抓,便觉臂一麻,知道救援女尼的人,功力奇高,那敢怠慢?
      忙把柳腰一转,人往斜刺里避过,妙目流盼,见来,竟似一
个四十已过,五十不足的中年美妇,虽是徐娘半老,但还婀娜有
致。
      那中年美妇,探手一掣后,即未再行出手,两只眼,却把龙
女上下打量,先是一怔,随即换上一副笑容,动问龙女道:
      “你手上所使,正是佛门七宝金幢,另一对,却是阴山教主
之物,难道本门袁素涵前次之败,却是败在你的手上不成?”
      龙女听她称阴山为本门,早已蓄势已待,更把秀眉一挑,正
待答话。
      麟儿怕师妹出口伤人,无心把人得罪,遂笑代师妹答道:
      “这对紫环,果是袁某之物,前次,袁某无端侵袭昆仑,并
还用卑鄙手腕,暗算师妹,被一位前辈神尼救去,紫环也被她收
走,而今那位神尼,却把这环传了师妹呢?”
      扶桑姥姥,立把面容一整,沉声大喝道:
      “本门之物,向不落于外人之手,小辈岂能占有?”
      龙女把七宝金幢往背上一插,双环落在手内,娇声答道:
      “神物利器,惟有德者居之,袁素涵之失宝,正是他的恶
报!”
      扶桑姥姥怒骂一声胡说;也不见她开招立式,纵身之际,肩
不摇,衣不摆,似有一股无形力量,将人起在空中,快如电火一
瞥,平空驶来,左右手似拳非拳,似掌非掌,却挟着凌厉劲风,
直往龙女头顶便击,并冷笑道,“立将双环交出,我便饶你,否
则,我叫你知道这奇异式的味道!”
      龙女立把双环一扬,右环由下往上直劈,左环却拦腰横打,
    环带劲风,紫光闪目,雷声隐隐,罡气横空,若南海之涛,银河
    泄浪,配着她那蛔娜倩影,劈、扫、卷、套,不但招招都见功
    夫,而且姿式美妙绝伦。
      扶桑姥姥冷笑道:

      “佛门天龙十八式,虽然堪称绝学,但此环自有特招,不是
阴山长辈,除教主之子,袁素涵外,无人习得罢了,环在你手,
不解异式,岂不迹近糟蹋!”边说边打,奇招怪式,迭出不穷。
      麟儿记忆力最强,暗中默察她的变化,只觉扶桑姥姥,重复
的招式极多,不由暗中困惑道:
      “剑走重招的时候,也得因情施变,适才有好几处,如果她
这种奇异掌法,连环施展,师妹即不落败,也无法这等从容。”
      再一凝神默察,那重复演来的招式,也是最复杂最秘奥的地
方,不由心中一动。
      龙女的打法,也很特殊,天龙十八式,居然也有重复之处。
      这次比拼,不下两百余招,论时间,也在一个时辰以上,最
后几招,这位旁门怪姥,竟愈打愈慢,最后双手一扬,煞风呼啸
出手,龙女竟抵挡不住,被罡风凌空击落,急往斜刺里飞跃,煞
风中,似隐有数旋流,力道奇大,竟把龙女卷落水中,从脚至
膝,弄得衣履尽湿。
      麟儿一式飞跃,忙从水中把师妹牵上珊瑚礁,白衣龙女,中
截淋漓,人与落汤之鸡不差两样,她生性洁癖,全身半尘不染,
何曾弄过这等模样?立觉羞云入颊,胜若朝露,愈显得美艳无
匹,不仅朱志明和蔡控翘陷中惊赞,也把麟儿看得志惑神迷!直
恨不得搂之怀中吻她个够?
      扶桑姥姥也冷漠地把她看了一眼,立从鼻中哼了一声,淡幽
幽的说道:
      “我念你年纪幼小,一身武功得来不易,故略施惩戒,以免
你目中无人,下次还敢如此,立予重惩?”
      麟儿也睁目大咤道:
      “以大欺小,虽然稍胜,也未见光荣,下次遇上,还得向你
讨教呢?”
      扶桑姥姥冷笑道:
      “老身也犯不着和你后生晚辈斗口,下次遇上,管教你逃走
不脱,此间老友,云游未返,水灵宫被你们用魔家至物摧毁,这
个祸已经闯得不小,不过你那天狼钉,己被我们收取一只,宝物
既获,也不患你们不来,彼此以三年为期,在这三年之内,无论
哪一日,均可到此间解决,否则,便是胆怯,而且你要我们找上
门去,也就是你们昆仑派瓦解冰消之时!”
      又向无相女尼招呼道:
      “你是否还有话和他们当面交待呢?”
      原来无相女尼,经扶桑姥姥出手后,立将么玉观音,托在手
中,并解去遁形之术,与师妹一左一右的站在姥姥两旁,脸色铁
青,直恨不得把麟儿和龙女,碎尸万段,姥姥问话,她冷漠无情
地答道:
      “晚辈虽然学术不精,但恩师犹在人世,总不至于让旁门别
派,欺上门来,此时无话可说,一切等她老人家回来以后再讲!”
      麟儿知道事尚未完,也不愿再费口舌,一笑置之。白鹤神君
叹了一口气,紧锁双眉,也未致答。扶桑姥姥微笑道:
      “如此也好,者身稍作盘恒,也得别去!”
      身子立便凭空拔起,往原来出口之处飞去。
      无相女尼和师妹,也随着姥姥,归入洞府。
      龙女见强敌已走,立便娇笑道:
      “这妇人的功力,直可与恩师并驾齐驱,如真的和她动上手,
百合之内非失败不可!最后一招,人未受伤,还算大幸?”
      麟儿携着她的手,笑答道:
      “然则刚才这场比斗,她和师妹,还是虚与委蛇罢了!”
      龙女漫口应道:
      “谁说不是?”

    但她又想到什么,却把翦水双眸,朝麟儿仔细打量,麟儿忍
俊不住,哧笑失声。
    龙女娇咳道:
    “师兄,你系明知故问,欺侮小妹!”
    两人彼此戏谑不打紧,却把朱志明和蔡楚翘,弄得莫名其
妙。
    麟儿见两位师兄不解,如不明说,迹近侮慢,即天真稚气的
一笑道:
    “阴山派这位老前辈,适才比斗是假的,传武功却是真的呢?”
    蔡楚翘仍然不解道:
    “师妹再传恩师,想是位前辈高人,一身武功,业已学之不
尽,谁还要她传什武艺?”
    朱志明笑阻道:
      “师弟,话不能这么讲!武功一道,漫无止境,旁门异派之
上,却不少具有那种过人武功者,师妹这宝环,原是一对外门兵
刃,师门中的拳招剑术,决难用上,适才比斗时,师妹只一发
招,即被人家认出那是天龙十八式,据我看,这种招式,也不过
是一种剑式罢了,从别的东西引化而来之招式,不管怎么好,也
绝难及专用招式之纯,紫环既为阴山镇派之物,则其环术必奇,
舒异秘技,武林中可遇而不可求,师妹得其所传,正是天大喜
事,岂可等闲视之?”
      蔡楚翘忙含愧谢过师兄教诲,毫无不愉之容,只看得白鹤神
君暗暗点头不置。
      麟儿忽然想到自己四人,已逾一天水米未沾,师伯和自己虽
然不觉饥渴,两位师兄却是无法忍受,即把此意笑向师妹一说。
      龙女赶忙把袋中应用食物,取了出来,老少五人,就在这珊
瑚礁上,席地而食,麟儿提议师伯,赴昆仑觅地清修,不料白鹤
    神君,凄然长叹道:
      “贫道与拙荆,十余岁结篱,情好靡笃,旋因双方慕道,各
投明师,她有一兄一嫂,久入邪途,置身武林,人造淫孽,采
花、奸淫,偷盗、掳掠之事,无所不为,几次相逢,力劝不改,
后在扬州城中,遇害一位少女,夫妻同恶相济,把人家弄得家毁
人亡,这事情偏巧被我遇上,一时气愤,竟把他夫妻二人,斩首
荒郊,动手之时,为着大义灭亲,不计后果,过后一想,却觉得
有点过分?但事情既已作出,也只得罢了!遂将两人好好掩埋,
又请人立了一座石墓,遂行道江湖,了无牵挂,但内心却至为愧
对拙荆,不敢见面!她武功练成后,也经常在沿海一带往来行
道,兄嫂被杀之事,也传人她的耳中,遂亲自奔赴扬州,找到石
墓,事情证实后,竟把我恨之人骨!”
      蔡楚翘立把剑眉一挑,笑说道:
      “这种十恶不赦的人,武林中正义之士,无不一日可杀,纵
然他们在师伯手上不死,也恐难逃一剑之厄呢!”
      神君苦笑一声,继续道:
      “她性情原本偏激,武功练成后,更愈发盛气凌人,我知道
欲图化解此事,决非一朝一夕之功,遂想以至诚之心,将她打
动,不料一晃数十年,竟毫无结果,玉虚道人裴庆,是我得意弟
子,察觉我心有隐情,几番动问,我恐他自作聪明,弄得惹火烧
身,故将此事隐忍不说,紫阳教掌,为我平生至友,有一次,我
求计于他,他却是至情至性的人,竟劝我,谓人世间本无不解之
仇,果能动之以诚,虽不无折磨,终必有化解之一日,这一说,
遂使我决意自找若兰,任令处置,决不还手,双方一会面,她即
将我幽困此洞,并谓如能在此处熬受十年,以前之事,算是瓦解
冰消,物换星移,七星寒暑,贫道不忍爽约,而今洞府虽破,珊

瑚礁犹存,两目原已失明,辱承麟侄惠赐灵药,不但重见天日,
而且功力大增,她虽怨愤满怀,对我想也不至另加伤害,三年时
间,一晃即过,惟望她能回心转意,虽然佛道两途,只要容我时
常见她,对我不再心存怨恨,我就心满意足了!”
    麟儿龙女,见他用情专一,语至感人,竟是异口同声道:
    “师伯一片真诚,感人至深,只要能用上晚辈,虽刀山油鼎
之内,也决不推辞,而且她那师妹,与本门二师伯,也互有关
联,再来此处之时,恐即长者心愿完成之日……”
    忽闻呼然一响,一团黑影,凌空掠至,顿使五人大吃一惊。
          正是:
        紫气弥洞府
        黑影掠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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